中擔憂之事終是發生了,因她之故,牽連了無辜稚童。
甄氏的手一點一點鬆開,眼底的光漸漸泯滅,卻仍是固執的望著她。
燕脂止住紊亂的心緒,輕卻快速的說:“世子必將由皇上親自帶到身邊撫養,你自是不能上京,世子平日親近的人卻可以。”
甄氏怔怔的望著她,這位柔弱的女子瞬間清醒過來。世子到了宮中,恭王府的人勢必全部調換。有了燕脂的保障,她便能為兒子留下一個最親近可靠的人。
她擦擦眼淚,想想便道:“皇后娘娘也是見過憐兒的,她平素細心謹慎,性子又天真活潑,我便把她送給娘娘。”
燕脂幾乎在心裡嘆了口氣。
甄氏果然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她應是知道木憐兒是移月的妹妹,也知道她對皇甫放死心塌地。她沒有選擇對兒子最親近的,卻選擇了對兒子最有利的,這其中怕還有些出於女人的思量。
這樣的抉擇,不會是心亂時的決斷。
她垂下眼瞼,語氣淡了許多,“王爺可有什麼話?”
甄氏愣了愣,唇邊突然有一抹蒼白的笑意,“王爺什麼都沒說,這都是臣妾自作主張。王爺的意思……怕是不想勞煩皇后娘娘的。”
燕脂抬頭望她一眼,眸光清寒。
甄氏臉色蒼白,悻悻閉口。燕脂緩緩開口,“本宮與恭王是恩是怨還很難說。此次援手,只不過是顧念你愛子之情無辜。若無他事,恭王妃還是快快回席吧。”
甄氏身形搖搖欲墜,神色委頓,張張嘴,淚珠又滾了下來,“皇后娘娘,臣妾愚妄,卻無惡意。王爺生性多情,府中姬妾過百,臣妾對情愛早已看淡,只一心撲於天佑身上。”
她重又屈膝於地,,淚眼望著她,“天佑生性純善,皇后娘娘把他留在未央宮,可好?娘娘,可好?”
燕脂蹙眉,半晌才說:“此事需皇上答應。”
她潛意識覺得,帶一個孩子,尤其是身皇甫放的孩子,皇甫覺恐怕不會答應。但她想著王嫣,想著天佑亮若點漆的雙眼,卻又狠不下心來。
燕脂與甄氏重回宴席時,皇甫覺已然喝了不少,眼角斜斜飛起,眼波一動,便是瀲灩一片。
他悄悄拉住燕脂的手,小聲埋怨,“方才為何推開我的手?”
燕脂正襟危坐,聞言訝道:“皇上方才拉了臣妾的手嗎?臣妾竟然沒有覺出。”
皇甫覺使勁一捏她的掌心,恨恨瞪她一眼。
底下天佑見了孃親,便嚷嚷要找。王嫣百般哄勸不住,天佑眼巴巴的望著孃親,已是快要哭了出來。
皇甫放視而不見,一杯一杯喝悶酒。甄氏偷偷用衣角拭淚。
皇甫覺斜眼睨著王嫣,“愛妃既是這般喜歡孩子,何不早日給朕生一個?”
王嫣一張臉煞白煞白,勉強一笑,“皇上偏愛打趣臣妾。”掩袖悶咳一聲,讓侍女抱走了天佑。
燕脂微微一笑,拿著琉璃月光杯與皇甫覺的金樽輕輕碰了碰,“祝皇上子嗣綿延,兒孫滿堂。”
皇甫覺悶悶瞅她一眼,甩開了手。
月上中天,女人們相繼離席。皇甫覺著人在雪地上燃起了紅泥火爐,令樂工拾了洞簫細細的吹,君臣幾個繼續暢飲。
已過了子時,燕脂仍坐在桌前,掀了掐絲琺琅的燈罩,用小銀剪挑著燈花。
移月催了幾次,見燕脂仍自怔忪,嘆口氣,開口說道:“娘娘,您不能留恭王世子。憐兒也不能收。您該與恭王劃清界限。”
燕脂揉揉眉頭,輕聲說道:“我不能讓這個孩子落到王嫣手裡,那就只能自己帶著他。”
移月想了想,“皇上不會喜歡的。”
“我知道。”她望了窗外溶溶月色,喃喃道:“他今夜應該是不會來了。”
皇甫放到潁州的第二天,御駕開始繼續北巡。巡視了魯平、潯陽、常勝三郡,到雁蕩山下時,燕止殤破了鐵勒南王庭,鐵勒王渾峫單于派人求和。
皇甫覺大喜,扎兵雁蕩山,準備舉行大規模的圍獵。
白刃遮天,旌旗蔽日。
皇家禁軍,北疆鐵甲軍,燕止殤派出的燕家軍,三軍匯聚。
皇甫覺著紫、褶、黑三色帝服,飾日月十二章紋。獵車重輞縵輪,虯龍繞轂,六馬並駕。太常陳設鼓、笳、鐃、蕭、角於獵車左右,軍鼓聲中,駛入圍場。
飛騎二百,將獵物驅逐出山。皇甫覺拉弓搭箭。有麋鹿從獵車前疾馳而過,黑翎箭閃電飛出,從左直貫鹿耳。又連珠三箭,各中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