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語聲微頓,突又放聲一笑:“此人雖然奇怪,但卻與你我無關,你又何苦心中不定,這些年來,你怎地也常常作起杞人之憂來,這才叫我奇怪哩!”
宋令公長嘆道:“往事傷人,我心中實在負疚良多,想那——唉,十七年,十七年歲月雖然悠長,但如今我瞑目思之,那剛強憤怒的面容,竟彷彿還在我還眼前,他生平惡行雖有不少,但於今我仔細想來,昔年死在他手下之人,的確也不是全無致死之道。”
柳復明笑容頓斂,垂首一嘆:“往事已矣,你何苦還在磨折自己,那事我又不是未曾參與,唉!此人倒的確是個剛強男子,只是——只是性情也夫龜太偏激了些,他一生行事,善惡無常,如此行徑,你我縱不動手,也有人會一一”宋令公介面嘆道:“不錯,話雖可如此講法,但此事終究因我而起,而且——唉,他縱有不是之處,但我等以那樣卑鄙的手段來對付人家,又何嘗是俠義行徑。”
說話之間,他面上的神色,又變得陰鬱沉重起來,方才擊劍逸飛的豪氣,此刻彷彿從他一聲聲沉重的嘆氣中,消逸無影。
柳復明目光閃動,突又朗聲笑道:“你我方才正在說那少年,怎地又牽扯到此事來?”他轉身走向後院,一面仍自笑道:“方才那少年的伴當,卻已身受重傷,此刻想必還在後院之中,你我不妨去問問他們,也許能探出他的來歷亦未可知。”
“青萍劍”宋令公神色黯然,隨著他走出後院,但這荒草生的荒園中,此刻風吹草動,景像依;日,只是那些市井漢子,此刻竟也不知走到哪裡去了,宋令公長嘆一聲,仰首望天,暮春的穹蒼,一碧如洗,他心中卻似有一片淡淡的陰疆,這陰霾從何而來,因何而生,他卻也茫然不知道。
仇恕在“巴山劍客”柳復明與“青萍劍”宋令公的激鬥中,眼看到那老人使出“青萍劍法”中的起手三招“水動浮萍”、“水影萍蹤”、“萍影萬點”,斷定了這老人的確是自己心中所猜測的“青萍劍”宋令公,便悄然走了出來,一陣風迎面吹來,他暗自低語:“得饒人處且饒人——唉,得饒人處且饒人,那時又有誰饒過爹爹?”一想到他爹爹的靈骨,如今還仍然殘缺不全,他心中就不禁泛起一陣絞痛,仇恨,仇恨,他暗暗嘆一聲:我該叫做仇恨才對,但是——唉,為什麼對有些人我竟無法生出仇恨來?”
“牛三眼”大步迎了上來,像是想說什麼,他輕輕一擺,阻止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突然不願意再見柳復明和宋令公的面,因之他也不願他們發現他的悄然走去。
那五個市井豪士此刻都已敷上了金創藥,呆呆地坐在地上,面上仍帶著方才的驚恐,他輕輕做了個手式,叫他們都從院後的土牆上躍出去,然後他自己也飄身而出,在那五個漢子腳步尚未站穩的時候,他已掠到他們面前,望著他們面上那種驚奇和欽佩的表情,他淡淡一笑:“這次讓各位受累,我心裡也不安得很,只是你們放心好了,今日你們受的氣,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們出的。”
在如此紊亂的心情下,他還會說出這種安慰別人的話,他年紀雖輕,卻好像上天生他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做一份常人不能做的事業似的,因之對他也比常人厚些,賦與他許多超人的條件。
那五個漢子大為感激,感激得吶吶他說不出話來,這些性情粗豪的熱腸漢子,雖然俱都是性情粗豪的市井無賴,但人們若是對他好些,那麼便是叫他立時兩脅插刀,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牛三眼”斜眼望著他的伴當們,見到他們面上的神情,心裡也不禁有著一份得意的感覺。
他知道他們此刻對仇恕的心情,他已開始為自己能為:“恕做些事而驕做,這種人,熱腸而爽直,但卻沒有做領袖的才華,他們也從不去妄想這些,只要他們知道自己服從的物件是值得自己服從的,他們就會很高興了,牛三眼很高興而感慨他說道:“公子,我早就對他們說過,公子是不會虧待別人的,他們為了公子吃些苦算什麼,公子若還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我‘牛三眼’第一個赴火……咳,赴湯蹈火,也沒有關係。”
他又笑了,為了自己終於能說出“赴湯蹈火”這種如此文雅的話而笑了。
仇恕也笑了,他突然覺得這些人都那麼可愛,他笑著說:“你倒替我吹噓了不少。”笑容突地一斂,正色道:“大約十日之後,‘靈蛇’毛臬便要在杭州城大宴群豪,他此舉是為了要對付誰,我雖還不能斷定,但大約是為了那些‘鐵騎神鞭’騎士的死,和屢屢被動的鏢銀,以及——”他語聲微頓:“總之,無論他為了什麼,我們也總不能讓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