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頭時,月下的幻影居然消失了……
一時之間,我的心胸中被悲搶堵塞,禁不住長嘆一聲,頹然癱倒在地,閉上雙眸:“是啊,此時此刻,他人在攻打我父王的征途上,又怎會出現在這裡?”
對月悽然而笑,千百種紊亂的思潮,這一剎那間,便在我冰冷空虛的腦海中翻湧起來:“原來向來驕傲絕倫的圻虞萁,不過是一個最可悲的笑話!一個淪落地獄的可憐蟲……”
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於是之前所發生的每一件事,一幕一幕地在腦中映現了出來。
我,圻虞萁,貴為堂堂北長公主,亦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
自小,我便喜歡和哥哥們騎馬賓士,射箭打獵。
父王經常愛暱的撫摸著我的頭髮,嘆息道:“可惜朕的萁兒,不是男子……”
他的語氣是那樣惋惜沉重,令我極為不解。
我雖身為女子,卻爭強好勝,文韜武略,樣樣不輸兒男。又何必糾結於性別之分?
日子在無拘無束的快樂中一天一天過去。
直到十八歲那年,我才終於絕望得明白了,父王那番話的含義。
南北之戰我國潰敗,南四殿下居然心狠手辣,西繆屠城!
我那向來鐵腕的父王思來想去,竟做出了和親停戰的決定!
而我,是唯一適齡,尚未婚配的公主……
晴天霹靂,徹底擊潰了曾經陽光普照的生活。
面對我抵死的不從,決絕的反抗,父王只是冷冷的說,身為公主,獻身護國,是你天生的使命。
他轉身離去的背影一瞬間蒼老憔悴了許多,這時候我才懂得,身為皇家女子,即使再驕傲,再倔強,也無法逃脫天定的命運……
父王隱忍的老淚中,我屈辱的坐上了和親的馬車。被迫離開了熟悉的一切,走上了戰敗獻身的恥辱之旅。
朝陽似血,大漠蒼涼。蒼茫的原野淒涼蕭索。
馬車終於來到兩國交界的邊境。
此時此刻,我已經認命。
負責護送的兵士,只留下車中的我和幾個隨行婢女,便匆匆離開了。
巨大的屈辱與憤恨湧上心頭,我的嘴唇幾乎咬出血來。
此時,只聽車外南人將領,冷淡的吩咐回程。
我的眼前瞬間浮現,他說這話時臉上鄙夷厭惡的表情。
無法剋制心中叫囂洶湧的恥辱,憤怒的顫抖中,我猛然撩起了簾子,冷冷出聲:“且慢!”
緩緩自車中走出,極力將腰身挺得筆直,妄圖留住最後的尊嚴。
我怨怒的目光冰冷,恨恨看向隊伍最前方的兩個人。
只見那藍衣銀甲的少年高大英俊,輪廓堅毅,風姿極為颯爽,只是面容冰冰冷冷,氣度高華中卻帶著種逼人的傲氣。手中握一柄銀槍,寒潭般的眸子中閃過幾分不耐煩地神情。必是南四殿下,西繆屠城的始作俑者藍凌無疑。
而他身旁的公子,周身包裹在銀白的狐裘中,長身玉立,烏髮素冠,蒼白而俊逸的臉上帶著種又溫柔又柔媚的笑意,鳳眼斜飛入鬃,嘴角高高挑起,說不出的風流婉轉。
然而讓我驚異的,卻並非他絕世的姿容,反是他臉上不但沒有絲毫鄙薄,反而略帶撫慰憐惜的春水般柔和表情。
這樣的表情……
我的心絃居然不由自主,為之一顫!
愣怔片刻,狼狽的將情緒掩掉,強自盯著兩人,我厲聲開口質問:“我國雖然戰敗,可我畢竟是公主之身,難道以詩書禮儀聞名的南國,竟這樣無理怠慢嗎?”
那位公子和煦一笑,如暖陽般溫暖。上前對我施禮道:“公主還請見諒,我南國並沒有怠慢公主之意,只怪在下無禮未向公主請安。還請公主海涵。”說著,盈盈抬頭,目光轉處仍然顯出幾分瞭解和安慰的柔光。
我的心中越發莫明其妙的慌亂,下意識想要躲閃對方的目光,然而天生的驕傲卻不容我退縮,反而強迫自己勉力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做出一副針鋒相對的樣子,高聲冷冷問道:“你就是負責迎親的官員?”
像是對我惡劣的態度視而不見,那雙溫柔的鳳眼中氤氳著層層煙霧,似乎可以將他人的愁緒全部化掉。
只見他微微一笑,輕聲答道:“正是呢,在下南國監令容素軒,奉命護送公主抵達都城。”聲音溫雅柔潤,像是甘醇的美酒,可以麻醉一切傷痛。
說完,他緩緩向我走來,伸出修長而瑩白的手。
在醉人而安寧的笑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