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悲鳴越來越淒厲。讓人聽了不免悽然落淚。幾個宮娥在一旁目睹這絕望的一幕,不禁扭頭不忍看。
許久許久,素卿連高聲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悲鳴的聲音逐漸微弱,整個人已經精疲力竭,如同次從水中撈起。雙眼已哭腫,嗓子也因尖叫而嘶啞不堪,頭無力頹然垂在胸前,紛亂的頭髮遮蓋住臉頰,再次陷入昏厥。
如此反反覆覆,週而復始。
無盡的悲哀瘋狂蔓延,素軒感到絕望是那樣的寒冷,像是最冷酷的寒冬。他的一生,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絕望。
仰頭飲盡壺中酒,隨手將酒壺扔到玉階之下:“說!”他陰柔的笑著,眸中卻冰冷,無半分笑意。
太醫周身微顫,將身子匍匐到不能再低:“娘娘的瘋症越發惡化了,連湯藥都無法灌入。只怕……”
容素軒的外表依然平靜無波,手掌卻緊緊抓住龍椅的扶手,面無表情地繼續聽下去。
太醫沉吟良久,壯著膽子繼續回道:“治療此類瘋症,任是再珍惜昂貴的藥材,妙手回春的郎中,都未必管用。正應了那句老話:心病還需心藥醫。只要有人能開啟娘娘心中的鬱結,自然不藥而癒。”
他渾黃的老眼種流露出一抹睿智的光,飛快地瞥了容素軒一眼:“反之, 若是任由目前狀況繼續下去,只怕依娘娘的身體狀況,心力極度衰竭,再也熬不了幾日了。”
驚恐如海浪般襲來。
握著扶手的手猛地施力,竟生生印下指印!
驟然站起身,銷香爐隨即被踢翻,發出巨大的撞擊聲,寂靜的夜被無情的擊破。
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有風吹過大殿,吹起幔紗飛舞……打在他臉上,冷冷的,一直冷到心裡。
容素軒靜靜地站著,看著紗風中搖,等風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慢慢地走過去,就像是走入了陰森空虛的墳墓。
心冰冷,甚至比月亮的冷輝更冷!
這所宮殿,因為素卿的緣故,沒有燈,沒有燭,沒有火,只有黑暗。
死一般的黑暗靜寂中,他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折騰了幾天幾夜,已經昏睡了,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敢出現。
容素軒凝視著那張慘白的睡顏,痴痴的看著,看著,嘴部的輪廓變得很冷,幾乎已冷得接近殘酷。是的,他向來對別人殘酷,對自己更殘酷。
那同樣蒼白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又有誰能看得出這冷酷的面具後,究竟隱藏著多少辛酸和痛苦。
就這樣過了一夜。
東方初白的一霎那,素軒的鳳眸中忽然閃過混合著惶恐與悽惶交錯的光。
猝然俯身,最後一次決絕的吻上她的唇……
那樣憐惜,那樣溫柔,那樣留戀……
再抬頭時,鎮定不再,整張臉都已因痛苦而扭曲……
上朝的時辰又到了呢,他挺直了腰,拭去了眼角淚痕,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放手
窗外暮色已深,花香在晚風中默默流動。長夜即將到來。
容素軒放下手中的硃筆,推開高疊的奏章,起身走出御書房。
御花園中花樹扶疏,乳白色的霧氣漸漸升起。越發映襯出他臉色的蒼白,白得透明,白得可怕。
然而他的鳳眸依然很亮,只是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憂鬱。
緩步走進園中涼亭,只見亭中高塌低幾,几上一琴。手撫琴絃,“掙”一聲,空靈的琴聲,就彷彿是和白霧同時從虛無緣渺悶散出來的,立刻填滿天地間。
素軒的心靈逐漸就起了種奇妙的感應,綿綿無盡的痛苦,忽然都已變得很遙遠……
伴隨著琴音,無盡的過往,曾經以為無關緊要的一切,曾經毫不珍惜的細節,以無比清晰的姿態,一幕一幕,重現眼前。
荷塘水榭,春風細雨,素卿的笑靨莞爾如花。他輕聲糾正她的錯處,他們的手指縈繞,按踏琴絃,素卿的臉頰猝然紅了,含笑低下頭去,頭髮上的淡淡蘭香繚繞不散……
中秋夜宴的歸途,如霜的月光下,他們執手交握,若隱若現的情思暗暗升騰,素卿玉樣的臉龐,劃過矛盾而掙扎的依戀……
問心齋遇刺,他裝作昏迷未醒,素卿第一次偷偷吻上他的唇,合著不知道何時滴下的淚珠,以一種絕望而奮不顧身的姿態……
她的滾燙緊緊貼著他的冰冷。倔強而堅持,執著卻無望……
她永遠都不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