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耀燃側身,見她已經口好了襯衫釦子,透過面料,辨別得出她胸口潦草圍了兩圈繃帶用以遮羞。
酒店工作人員微微一愣,立馬道:“右拐靠近市政廳的方向。”
莫瑤聞言就往門外衝,被周耀燃一把拉住,兩人僵持不下,四目相交打得火熱。工作人員很識趣地走了。
“你要知道我想幹嘛就別攔著我。”莫瑤鎖著眉頭,音調都低了八度。
“你受傷了,外面很危險。”
“周耀燃,這就是我的工作。”她目光炯炯,斬釘截鐵,周耀燃一時心軟,她便趁此掙開他的桎梏。
莫瑤迅速回到房間取出相機,彎腰的時候傷口拉扯的刺痛讓她低聲咒罵,但動作沒有任何遲緩。她抱著相機一路狂奔,後背疼,心裡燒。爆炸點這麼近,是她的運氣。她得趕在武裝人員到來維持秩序和調查之前拍到照片。
她滿腦子只有現場,沒有注意到周耀燃跟在她身後。她奮不顧身,不回頭地向前奔跑,前方火光熊熊,已經炸成空殼的汽車發出噼噼啪啪爆裂的嘶吼。她衝著火焰舉起相機,一步步靠近更灼熱的空氣。
焦灼的刺鼻氣味侵入鼻腔,周耀燃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上方,周遭寂寂無聲,沒有行人,他追隨著她的腳步,步步踏入陌生。
高熱、刺鼻、危險,她渾然未覺,以最快的速度和本能般認定的角度拍攝。
汽車炸彈襲擊一般會發生在白天的鬧市區,在夜裡很少。莫瑤的鏡頭對準從消失的擋風玻璃裡冒出的火舌,忽然,猶如電擊。
她按下快門,接著一步步倒退,直到後背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她才真正放任暈眩襲來。
周耀燃抱住她,她面色蒼白,盯著他,神色慼慼:“車裡有人。”
望向那比夜色還要焦黑的車架子,周耀燃斷定她口中的那個“人”必然慘不忍睹。
“我抱你回去。”他說。
莫瑤擺手:“後背疼,你扶我一把就行。”
她半倚著他,往來時的路走。他們腳下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玻璃渣,他們避過踩過,一陣細碎的聲響。焦糊的氣味縈繞在空中,周耀燃抬頭,這座城市還是看得到星星的,只是那光芒太微弱,指引不了想回家的人。
他們走進酒店時,揹著槍的武裝人員才姍姍來遲,從門前路過。工作人員見莫瑤臉色煞白,上前來詢問:“這位小姐是受傷了嗎?需不需要我們和醫院聯絡?”
莫瑤頻頻擺手:“只是擦傷,不礙事。你知道那是誰的車嗎?”
“不清楚。但看著像是公職人員的車。現在這局勢,哪還分得清是哪個派別。意外也好,陰謀也好,我們是弄不清楚的。”
服務生臉上的陰霾比外頭爆炸飄出的濃煙還要重,莫瑤說:“謝謝。麻煩能給我房間送兩瓶水嗎?”
“送到我房裡來。另外,麻煩上來打掃一下碎玻璃。”周耀燃開口,隨即低眉用中文對莫瑤講,“你這個情況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睡。”
她遇到過比這壞得多的情況,好幾次。不過,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莫瑤猶記得上一次來,法思的身邊還是備著槍的。同行的另一個攝影師的翻譯的車裡面總是放著一枝ak47,每天敘述的新聞就是誰抓了誰,誰打死了誰,諸如此類。現在,四分五裂的現狀存在,可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回到房間,周耀燃扶著莫瑤側臥在床上。她額角一片細密的汗,周耀燃用冷水浸溼毛巾,絞乾了拿來,給她擦汗。莫瑤安靜地瞧他忙活,須臾,說道:“今天原本是個好日子。看來運氣不站在我這邊。”
“多休息少說話,別瞎想了。”
“那你的狂躁症怎麼辦?”莫瑤視線掃過他的下。身,“憋著對身體不好。”
周耀燃點她眉心:“回來時候直線都走不了了還想這個,我能解決。”
“真是對不住你,要你自己解決了。”莫瑤笑容淡又別有意味,捏著他的手似是把玩,“等我好些了,一定補償你。我做人很厚道,不能讓你白求我。”
周耀燃正拿她這不正經的樣子沒辦法,酒店工作人員來清理碎玻璃了。周耀燃開門放人進來,工作人員拿著簸箕掃帚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約摸過了十分鐘,這才退出去,留下兩瓶礦泉水。
他開啟水瓶,走到床沿,蹲下身問:“要喝水?”
她勉力坐起來,灌了自己小半瓶水,低下頭,她說:“有個著名的戰地記者叫羅伯特·卡帕。他說過一句名言: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說明你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