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許仙心中暗驚,這可不是尋常的幻術,而是真正的逆轉了生死之機,讓枯木得以逢春。這法善和尚的修為果然也是神仙一流,絕不在法海之下。
老尼姑只覺得渾身酸癢難當,偏生動彈不得,還以為法善是要用什麼法術來折磨她,只是咬著牙苦忍,待到諸般痛楚消失。看自己的手變得幼小,肌膚白裡透紅,連忙託著寬大的緇衣來到溪水旁一照,嚇的連退了好幾步,質問法善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怎麼變成這樣?”
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卻連聲音都變得稚嫩清脆,比起原本那破鑼似的聲調,好聽了無數倍。
“變?這不就是原來的你嗎?”
“快,快把我變回去!”老尼姑,不,現在應該說是小尼姑,嚇得臉色發白,總算是見識了仙家手段。
許仙喝了一聲,“莫要不知好歹,法善大師是在耗費自己的壽元道行為你延壽。”
這當然不會沒有代價,不然的話能夠延長壽元的蟠桃也就不會如此珍貴,誰人又能輕易犧牲自己百年壽元呢?
小尼姑望向法善,只見他依然是笑意盎然,隱隱卻帶著一絲疲憊,細看處,似乎比方才又老了一些,而自己渾身上下卻充滿了活力,知道許仙所言非虛。
小尼姑一臉的複雜,“你……你為何如此?”尋常修行者的壽元有限,她自知時日無多,才選擇弟子,準備傳承衣缽。此時此刻無疑給她的修行之途,帶來峰迴路轉般的轉機。
“我說過了,我們有一段師徒緣分,若是你早早死了,豈不是沒趣。而你也不妨好好體會一下當初的心境,多笑一笑。”
小尼姑一時默然,回顧溪流中自己的倒影,隨著溪流的起伏波盪,兩百年前的情形依稀顯現,那時候的自己可曾歡樂?上一次笑出聲來,又是在多少年前?
尼姑不同於僧侶,在這個時代,有幾個好人家的女子會去出家為尼。青燈古佛只能削減傷痛,卻不能帶來歡快。於是乎,想要抹去臉上悲傷的紋路,再來一次的話,一定要刻下微笑的痕跡。如果能將一生笑著度過的話,死之將至的時候,就一定不會留下遺憾。
“師傅!”小尼姑對著法善躬身下拜,誠心誠意,人若以誠待我,我又焉能不以誠待人。她念起自己想要收潘玉為徒時,耍弄的手段,設下的心機,不由汗顏,箇中境界已然分明,真正的佛法,並不在於禪房中的三言二語的機鋒。言盡“慈悲”二字,又何如施一小善與人呢?
法善微笑,“不曾問過,你的法名是什麼?”
“請師傅另賜法名。”
法善皺眉沉思,而後握拳,“法名是大事,容為師好好思量一番,一定不能比釋色差。”
許仙無語,你真的把法名當成大事嗎?你考慮法名不是在考慮內涵,而是在考慮笑點高低吧?
小尼姑倒是老老實實,不以為意。
許仙不解,“大師既有這般手段,何不將自己也變得年輕點?”
“釋色師侄,呵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何必執念於皮相呢?”
許仙嘴角抽動,原來你知道這句話,那麻煩在唸我的法名的時候也這麼考慮,不要“呵呵”。而且就算你現在這麼說,也挽回不形象了。
法善眨眨眼睛,“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我,很好笑嗎?”
許仙無語,看他佝僂枯瘦的身上套著寬大華美,不合身到像是偷來的,帶著一身莫名的喜感。
法善道:“釋色師侄,呵呵,此間事了,師叔我便回去了。你若有空不妨到寺中小坐,貧僧修行千載,肚子裡可攢了許多好笑話,聽到的沒有不笑的。”
許仙咬著牙道:“你不念我的法名會死嗎?”而且那種聽笑話的寺廟,誰會想去啊?
許仙現在還不知道,在將來同法善和尚的無數次遭遇中,法善都堅持不懈的用法名來稱呼他,再沒用過“許公子”“許施主”這樣的稱呼。
法善將廣袖一擺,帶著小尼姑飛騰而去,忽然轉頭道:“對了,近日來,法海師兄或許會到京城中來,畢竟師徒一場,你不妨去見上一見,相逢一笑泯恩仇。對吧,釋色師侄,呵呵……”
“呵呵你妹啊!”許仙腹謗著,目送著這生命中只剩下“喜感”的老和尚離去。
但聞聽此言,也不由思慮起來,法海也會進京?又是所為何來?
為偷他紫金缽的胡心月?亦或是為了煉丹渡劫的太陰真人?原本就波瀾起伏的京城,會越發變得難測吧,而自己又將如何自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