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靜靜的在一旁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也是一件趣事。
許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卻又有些出神。總是習慣了在人群中找她的身影,如那佈滿繁星的夜空裡最為明亮的月光。此刻的她卻藏身在闌珊之中,雖然依舊如往昔般瀟灑從容,但那微笑之中,似乎增添了別樣的魅力。
千杯酒下肚,縱有千杯不醉之名,卻在那一笑之間,將腹中的千杯冷酒一起點燃、沸騰、揮發出來,讓他也淌然沉醉其中。
微醺的燈火,微醺的酒意,微蘸的她。
潘玉忽見一個小太監穿進人群,附耳在許仙身旁說了幾句,許仙四面拱手作禮,隨著那小太監向殿後行去。
呈藏劍也終於掙脫了糾纏的人群,找到了潘玉,先是微微一愣,上前笑問道:“詩仙呢?”
潘玉道:“被陛下召去了。”
呈藏劍道:“當真是聖恩獨眷啊!”
便同潘玉言語起來,有些話在心中滾了幾圈,終於忍不住道:“明玉,你不會怪我吧!”
雖然最後皇帝還是封賞了鍾馗,但對他而言,目的已經達到了——向皇帝表達了自己公正的立場,也得到了皇帝的認可。這樣的表現,當能讓父親滿意,但心中卻也留下一個小小的結。
潘玉故作不解的道:“呈兄說的哪裡話?我怪你什麼?”
呈藏劍坦言道:“剛才在殿上,我不曾幫你說話!”
潘玉搖頭笑道:“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呈兄若是違背自己的心意來支援我,反倒讓我小視了,而且我們都有不得不說的話,不能不做的事。”
呈藏劍頓時解開心結,感嘆道:“明玉真是我的知己!”方才選擇果然是正確的,而自己還是不夠成熟。
潘玉依然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同樣是微微感慨,同樣的世家出身的她,確實能夠理解他的無奈,所以並不怪他的選擇。他們揹負的東西都太多了,都不得不站在自己的立場之中。無論是喝多少酒,吟多少詩,終也不能將這距離拉近一步,連真正親密的朋友也做不到,只能夠君子之間淡如水而已。
宴至尾聲,酒闌歌罷。
進士們紛紛退下殿去。
唯有潘玉站在原處,張望了許久。
許仙才又回到殿中,手中已多了一面小小的金牌和一卷長長的畫軸。
三百五十五
許仙被那小太監引入後殿一座暖閣之外。
嘉御皇帝俯首立在窗前,窗外天高月小,正能將四四方方的長安城在朦朧的霧氣中盡收眼中。
“陛下,許仙到了!”
“讓他進來吧!”
“臣許仙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嘉御皇帝轉過頭來,“免禮了!”而後揮手令四下之人全都退下。
許仙便垂手立在原地,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著這位九五至尊。
嘉御皇帝此刻並沒有穿著那身華貴明黃龍袍,而是做便服打扮。
若非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花白著頭髮和鬍子的他,看起來就和尋常老者沒有什麼大的分別。
嘉御皇帝和顏悅色的道:“許仙,你可知朕為何要你來?”
“是因為煉丹的事?”
嘉御皇帝沒想到他如此坦白,“看來你已經見過你師傅了。”
許仙坦然道:“嗯,是見過了!”
嘉御皇帝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可曾囑咐你什麼事?”
“師傅要煉龍虎金丹,讓臣取煉丹所需的兩味藥物,一味名為紫韻龍王參,就在臣的家鄉杭州,一味名為七明芝,在大海海溝深處!”
“好,好!”嘉御皇帝微顯激動之色,捻著鬍子,在房中轉了幾步,忽又露出疑慮之色,“朕聞那大海深處,就是最好的漁夫也潛不下去,你要去取怕是不容易?”
“臣的道法也有小成,海中倒也去得,只是師傅說到時候另有交代,所以會先回錢塘,取了那紫韻龍王參來,到時候請教過師傅之後,再去海中取藥!”
嘉御皇帝道:“好,你辦成了這兩樣差事,朕也有賞賜!雖是官爵,亦不吝惜。只是朕想問問你,你是從何時開始修行,如今又修成了什麼樣,能,能否長生?”
許仙心中一陣笑嘆,方才在殿上還說官爵不能輕授,現在就變成亦不吝惜,但也能夠理解老人的心情,什麼規章制度都是假的,能多活幾年才是真的。皇帝不差餓兵,今天的賞賜只算是甜頭,將來練就了丹藥,那才是一場大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