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卻是玉姬,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裙,頭上鬆鬆地挽了一個髻,不插珠翠,不施脂粉,面白唇紅,笑如春風。
我立刻站起身,迎上去,執著她的手笑道:“只是一時有感而發,隨意彈奏而已,讓玉姬姑娘見笑了。”
玉姬含笑道:“大人太謙遜了,玉姬能被大人視為知己,實乃今生之幸事。”
我伸手拉她坐在桌旁,親自給她斟了滿滿一杯酒笑道:“這是張某泡的楊梅酒,請姑娘品嚐。”
玉姬看了看眼前的酒杯,笑了笑,端起來,和我輕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很快出聲讚道:“好酒,酒味濃厚,還帶著淡淡的楊梅香。”
我笑道:“哪裡,哪裡。只可惜葡萄已過了季,本來用葡萄泡製的酒,味道更是清醇無比,不如等以後有機會,張某再請姑娘品嚐吧。”
玉姬笑道:“好啊,玉姬在這裡先謝過大人了。”
我笑了笑,站起身,親自提起酒壺,又為她滿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笑道:“來,再喝一杯。”
玉姬也不推讓,一飲而盡,向我笑道:“方才大人彈得是什麼曲子,曲調激昂,豪情萬丈,讓人歎服。”
我微微一笑:“這曲子本是唱的一位遊俠的生平,這位遊俠名叫楚留香,一生遊遍大江南北,無牽無絆,快意江湖。令人羨慕。”
玉姬掩嘴笑道:“大人如今身居高位,心繫天下黎民,怎得忽然羨慕起江湖人物來了,莫非是和玉姬說笑?”
“說笑?也許吧。”我輕輕端起面前的酒杯,看著它嘆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佛語說的好,人間萬物,不過是虛象罷了。人生數十年,都是過眼煙雲,又何必執著於心中一念。”
玉姬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輕聲笑道:“原來大人有心事。”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亭畔,望著那夕陽漸漸落下去,搖頭嘆道:“是啊,我是有心事,人生在世,誰又能夠真正做到歌中所唱的境界呢,情,義,愛,恨,諸多牽絆,如一張大網,罩於其中,無法逃避,也無處逃避。除了面對,沒有它法可想。”
玉姬站起身,姍姍走到我身邊,把酒杯遞給我,笑道:“大人若是為國事憂心,玉姬自問幫不了大人,若是為私事煩惱,不如說出來,也許玉姬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我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多謝玉姬姑娘,只可惜這私事,卻無法藉助他人之力,只有張某一人面對。”
玉姬臉上掠過一抹失望的表情,很快笑道:“即如此,卻是玉姬唐突了,玉姬敬大人一杯。”
我轉過身,和她碰了一下杯,笑道:“玉姬姑娘一片熱心,何來唐突之說,倒是張某有句話想問姑娘。”
玉姬嫣然一笑:“大人請問,玉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依舊拉她坐到桌前,笑道:“玉姬姑娘美貌聰慧,品性高潔,是位難得的好女子,可曾想過脫離青樓,恢復自由身,張某不才,願助姑娘一臂之力。”
第七卷 官場浮沉(下) 第三十四章 此情易斷
玉姬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遲疑片刻,緩緩道:“大人想為玉姬贖身?”
我笑道:“正是,青樓之中,畢竟不是終老之地,張某願憑一己之力,助姑娘早脫苦海,回家鄉與親人團聚。”
玉姬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複雜,許久才站起身,走到亭畔,望著那彎池水,低聲道:“張大人一直待玉姬為知己,玉姬有什麼話,也不想再瞞著大人。”
我心中一動,站起身,走到她身後,輕聲道:“姑娘若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玉姬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小女子本是江南人氏,幾年前,隨爹孃遷來大都,在東街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綢緞莊,賣得都是達官貴人所用的上等絲綢。”
“原來玉姬姑娘是富商出生,那為何竟至淪落青樓?”我吃驚地看著她。
“哈,原來你躲在這裡喝酒。”一個人在遠處朗聲笑道。
我回過頭,看著他喜道:“正風,是你來了,快快請坐。”
李正風大步走過來,一直走到涼亭上,看到玉姬,不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玉姬姑娘也在這裡。”
玉姬慌忙施禮道:“李將軍。”
李正風很客氣地笑了笑,朗聲道:“上次在顏右丞府上,在下曾經聽過姑娘的霓裳羽衣曲,曲調優美動人,令人至今難忘。”
玉姬慌忙回禮:“不敢,李將軍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