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易子容抬起頭,眼角輕微的一勾,莫名的色澤光亮從晶透的眸色中溢了出來,答非所問,“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她答非所問:“博物館籌建的怎麼樣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沒等看到易子容的反應,杜微言自己先愣了愣。
很多時候,或許因為介意,或許因為難過,每個人心裡多少會有一些繞不開邁不過的結塊。杜微言知道這個結塊跟著自己許久了,而她向來的處理方法就是裝作視而不見,不提起,也就不會觸碰。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說了起來,並不覺得難受。
“嗯。挺好的。”他眉目不動,修長的手指輕輕的互抵著,放在鼻尖的下方,“罕那節之前,就可以完成了。”
“語言這塊呢?我覺得玲瓏很有意思。”杜微言在他身邊坐下,認真的說,“闐族語……現在不能用了吧?”
他的語氣也自然隨性:“為什麼不能用?唔,有人巴不得這些事炒得熱一些,誰會真的關心這到底是真是假?”
杜微言的瞳仁漆黑黑的,像是靈動的寶石,微微爍著光彩,她有些探究的和他對視,最後笑了笑,並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易子容等了一會兒,眉梢微微挑高,終於開口說:“微言,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和你談談玲瓏。”
他的目光中沉浮著一些細碎的光亮,溫和的說:“玲瓏是你自己發現的,想怎麼做都好,我沒有意見。”
“嗯……我不是這個意思。”杜微言不知想起了什麼,臉頰微紅,擺了擺手說,“我只是在想,如果玲瓏像是闐族語一樣,一下子就引起了關注,這對它來說、對這裡的人來說,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易子容沒有介面,只是凝神聽著。
“它可能會引起熱潮吧……這樣這種語言就不會消失,我覺得是好事。可是再仔細想想,它靠什麼存活下去呢?都沒有人使用它了啊!就靠來這裡旅遊的人,在博物館觀摩一下書信,再買一些刺繡回去?這樣的話,玲瓏存在的意義,是不是就和原來不一樣了?”
“現在回頭想想三年前的自己,真的有些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在發現了那種語言時的感覺麼?就是很興奮,像是撿到了寶貝一樣。
但是,那個時侯我看到《《瓦彌景書》》,想到的並不是學術上的價值。只是覺得,這篇論文發出去,我想要的一切,就都有了。可過了這幾年再回頭看,其實我什麼都沒得到啊……甚至連繼續研究闐族語的興趣都漸漸的消磨掉了,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而已。”
“我以前做事很少會想後果……所以這一次,認真想了想,反倒不知道怎麼做了。”杜微言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我發現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些什麼。莫顏,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本就有這樣的自然法則,就像生命會終結,就算是戲曲、藝術、語言,也不會例外……”
她順口叫了一聲莫顏,而他極為自然的向前傾身,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的剎那,表情驀然間僵硬了起來。房間裡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因為彼此間距離很近,十分柔和的糾纏在一起。
易子容的沉默讓她有些無錯,她半站起來,可是身後他伸出手,將她攬在自己的身前,低沉柔和的聲音裡帶著微熱,在她耳邊摩挲。
“你是……有些厭棄自己的過去,覺得不成熟麼。”他在她身後輕笑起來,“是不是?”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帶了淡淡的包容和安慰,卻讓杜微言有些啼笑皆非。她輕輕的側頭,餘光卻只能看見他挺俊的鼻樑,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
這些天情緒低沉,對杜微言來說,並不僅僅是因為學術上的事受了打擊。如果這是他說的“自我厭棄”……那麼,心底還真有幾分酸澀的贊同。
他的聲音更柔和了一些,重複了一遍:“是不是因為這個?”
杜微言沒吭聲,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他又確實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他安然注視著她的側顏,卻沒有再說什麼去安慰她。誠然,他不希望她以年輕時的青澀衝動為羞。如果人生的每一階段都負上一個難解的心結,時光於人,未免也太過滯澀了。可是那些道理,她不一一經歷,又怎能仔細的體味?
他撫撫她的頭髮,最後輕描淡寫的說:“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玲瓏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有權利決定。”
杜微言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可他只是淺淺笑著,薄唇的弧度彷彿是一輪彎月,答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