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你快帶庭芳回去吧,看她醉成這樣。”我推推庭芳,她不動彈,只稀裡糊塗咕噥兩句,噘著小嘴,兩腮潮紅,額上細汗密佈。我想幫她擦擦,可摸來摸去也沒摸著手絹兒。咦?記得剛才還在呀,難道掉了?
“咳。。。”,司馬烈忽然上前一步,道:“那我先送她回去了。”說完,他抱起庭芳轉身就走。沒等我反應過來,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司馬烈,真說風就是雨阿。我搖搖頭,見四周的客人已走的七七八八,問了小二,才知早過了亥時。想到手絹可能是剛才擦完嘴沒放好,應該就掉在附近,於是我便低頭尋起來。瞅瞅臺子底下,沒有,桌椅之間,也沒有,索性連鄰桌底下也兜了一圈兒,還是沒有。
那條手絹兒,質料上乘,乃明朝貢品,可是我和朱允文下棋連贏三盤才得來的呢。事後他老婆還很好心的幫我繡上了名字,我一見便愛不釋手,從此隨身攜帶。
就這麼被我弄沒了,好不可惜。
正當我灰頭土臉地準備宣告放棄時,驀地發現正前方多了一雙乾淨整潔的靴子。
我抬頭。
司馬容正站在那兒,恬淡地微笑。他靜靜地望著我,也不知已站了多久。
窗外一輪明月升起,繁星璀璨。
他被星月的光輝環繞著,驟眼看去,恍若人間仙子不染纖塵。
我蹲著,一時間竟忘了爬起來。
他伸手給我。我一猶疑,已被他扶住臂膀。
臉上不由一熱,我作勢拍拍衣上的灰塵掩蓋過去,站起身,笑道:“多謝”。
他溫和道:“找什麼?”
“手絹兒掉了。”我答:“不打緊。”
他坐下來,看看杯子,問我:“還有麼?”
“嗯?”我一下子沒聽明白。
“我也想嚐嚐雪花酒。”他朝我微微一笑:“可以麼?”
我不由驚訝道:“你知道了?”訊息可真靈通。
他只淡淡道:“是你的酒好。”
我不再問。他自有他的情報。但他並不像為了方才斗酒之事而來,何況因為我的介入,最後也沒出什麼狀況。
那他這麼晚來這兒幹嘛?只為一杯酒嗎?
眼神依舊明澈如鏡,面龐仍然笑意不減,可為何在這樣一個夜裡,他的笑容不似以往般雲淡風清而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寂寥?
究竟是什麼能令他這樣一個縱然泰山崩於面前亦不變色的人心緒不寧呢?
心中雖然充滿疑惑,我卻一個字也不多問,只朝他頷首一笑,隨即拿起調酒壺,重複剛才的動作。
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什麼時候該沉默。
歷史教訓:很多人就是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活不長。
他要喝一杯酒,我調了給他便是。
我將盛滿的酒杯放至他的面前。他看了眼前的酒好一會兒,沒有動。
“櫻桃都讓庭芳吃完了。”我抿嘴一笑,道:“否則掛一顆在邊上,會更好看。”
“無妨。”他笑笑,端起酒,一飲而盡。
舉杯之時,是我錯覺麼?他的眼角與雪花酒一般,都似閃著晶瑩的光輝。
“好一杯雪花酒。”他低聲讚道。卻沒再要第二杯。
離開之際,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怔怔地朝著酒樓的招牌出神,接著淡淡地笑了。
我們一路無語。
他將我送至客棧。在門口,他望著我,眼色如秋水般平靜,輕聲道:“今晚。。。謝謝你。”
然後,他深深看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倒在床上,了無睡意。一張張臉在腦海中紛亂閃現,尹君睿、司馬烈、二爺、丞相,。。。還有司馬容那淡淡的略顯寂寥的背影。
人想太多果然是不行的,連覺也睡不好,我整夜翻來覆去無法入夢,直到凌晨時分,才漸漸閤眼——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起床沒多久,庭芳便跑了來。
“酒醒了?”我取笑她。
庭芳面上一紅,嬌嗔道:“人家怎麼知道喝著喝著就。。。”含糊了兩下,話題一轉,道:“沈姐姐,王妃後天就到了,你看我能行麼?”
我舉雙手:“定能讓眾人讚不絕口!”
“真的?”庭芳眼睛亮亮地,突然又暗下來:“二哥說屆時在場的官員逾百呢!沈姐姐,我好緊張噢,你來陪陪我吧,有你在身邊,我就好比吃了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