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神來再說。時間是塊橡皮擦,過完這個暑假,該擦掉的應該全擦掉了,一切都會從頭開始。何況我還有這本書,這可是特別為她寫的,我自己看著都感動落淚,就不信她是鐵石心腸。
這世界上用心良苦的男人不多,怎麼著也得算我一個。
寧萌放假回家的時候我在車站對面的紅茶坊坐著,看著廣場上身材弱小的她吃力地拖著行李箱,陽光在她身後拉出一個長而孤獨的陰影,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喃喃自言自語:“寧萌,我愛你。”
我身後一個服務員大聲向吧檯吆喝:“給五號桌的客人加片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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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補考,那個暑假我索性留在了學校。我找到一份不錯的假期兼職,幫人家看租書鋪子。鋪子老闆因為假期生意比較清淡,便回老家抱老婆去了。
他將鋪子託付給我,申明不付工錢,這期間租書所得就是我的收入。我當時很奇怪地問他:“那你不會乾脆鎖上門回家?”
他說:“我還沒和你談條件呢,你要為我做的事就是保持鋪子整潔乾淨,決不能讓書刊蒙上灰塵。”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找了個免費清潔工啊。”
這間租書鋪羞答答躲在後門一溜兒水果攤中間,灰僕僕一個小門面,不留神發現不了。裡面用木板搭了個休息睡覺的小閣樓,木欄杆木樓梯木扶手,看起來古色古香,但就是和這鋪子裡出租的書刊一樣,有點潮溼陰暗,因此一點也不辜負“子夜書吧”這個店名。
租書的人比起買水果的人來要少得多,這其中還有辦過月租卡不租白不租、租了我還無法收錢的,因此我每天的收入只夠到對面叫兩頓盒飯,還是炒一個素菜的那種,等於勉強混個飽。要想提高生活質量,偶爾加加餐,在飯後再來個水果什麼的,不偷偷把這裡的書賣給收廢品的只怕辦不到。
從租書的人群中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讀小說的多半是民工,大學生來租的基本上是漫畫,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深深感嘆自己落後於潮流。
我基本上每天都整日價耗在這個書鋪中,邊打理店鋪邊寫我的小說。從五萬字朝後小說寫得舉步維堅,我既找不出峰迴路轉,也尋不到節奏高潮,就好比明白了套路,知道了拳譜,自己卻打不出這套拳法來。
那幾日我日日苦悶,憋小說憋得起了一臉青春痘。隔壁賣水果的外地大媽每次看見我就說:“娃呀,你看看你,皮下脂肪過剩,堆積堵塞毛孔,你得補維生素C呀,維生素C是好東西,你不是塞毛孔了嗎,娃呀,這毛孔好有一比,那就是臉上的下水道,下水道不通,那哪成呢,這維生素C呀,就是掏下水道的,來,買兩斤桔子吧。”
做生意真難!
這更堅定了我寫書的決心,就算憋得腳底板上都爆發青春痘,我也得把這本書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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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暑假,我幾乎將子夜書吧裡的書讀了個遍,熱衷於把別的小說中的精華借鑑到我的小說中,連漫畫也不放過。結果我慢慢發現,自己小說中的寧萌已經漸漸和現實脫離,拉遠,變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寧萌。更糟糕的是,我和書中自己創造出來的寧萌越來越心心相印,為她歡喜為她愁,而關於下半身的描寫則越來越隱晦,甚至秘而不宣。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我的小說也接近收尾完工,看著桌子上厚厚的一疊書稿,心中半點成就感也沒有,原來意義上的先鋒,在我的描述中荒廢流失,使它看起來更像一個浮躁的幻想故事,而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情Se大作。
鴨裡夾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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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暑假,除了小說以外我只能記得一根冰棒,那根冰棒歷久不衰,在我記憶裡永不融化,閃閃發光,讓我懷疑自己對待女朋友的感情還比不上喜歡一根冰棒。
那是個熱得很反動的天,我跑出書吧到斜對面的小賣部買了一根最便宜的綠豆冰棒。撕開包裝袋的時候,發覺那花花綠綠的塑膠袋印著一行字“來自義大利風格”,當時就把我嚇了一跳,立刻對那冰棒肅然起敬,將之提起來反覆端詳,推敲研究揣摩,眼拙!覺得它就一根平常冰棒,不過面對這聳人聽聞的新口味倒有點不知如何下口,生怕方式不對委屈了味道,於是問老闆:“沒聽說過綠豆冰棒有這個品種呀,這玩意居然還能玩出個意味?”
小賣部老闆拿白眼翻了我一下,沒聽明白我說的意味是意式風味的意思,辯解說:“今兒剛拿回來的怎麼會有異味!”
我指著那行字戳到老闆面前,老闆嚇得向後一縮,這回翻了兩下白眼,看我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