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渡船,牛大媽道:
“約摸著他們怕要到石龍堰才能捱到岸邊上去。”
而石龍堰,卻遠在三十里外的西鄉城北面,不過牛家母子可清楚,這三十里水路有一半驚險萬分,因為兩岸全是懸崖峭壁,河道窄的地方,水流如萬馬奔騰,漩渦如百穴深淵,望之令人膽寒,何況他們坐滿一船人而未有竹篙或木槳,如果撞上巖壁,必將是撞翻一船人,全作波臣去。
牛大壯母子二人一路走回公雞嶺下面的矮茅屋裡,這地方母了二人已住了半年多。
這時候天剛交二鼓,牛大媽抽了一鍋旱菸,躺在床上對牛大壯道:
“帶著一根繩子,連夜去把流船拖回來,不要忘了帶把刀去,叫天嶺那面有野狼。”
牛大壯一面應著,順手在鍋裡拿了兩個雜麵窩窩頭往懷裡一塞,肩上掛著一根長麻繩,拎著刀回頭對牛大媽道:
“媽,我走了,你起來把門頂上。”
牛大壯離開公雞嶺沿著山邊小徑,朝著大青河下游走去,有時小徑把他帶向半山腰,也本想看看大青河上他的渡船,只是河谷中漆黑一片,因為天上的鉤鐮月,朦朦的被一層薄霧遮住。
山路是崎嶇的,有些地方怪石崢嶸,舉步艱難,當牛大壯趕到石龍堰的時候,四更已盡,天正黑得厲害呢!
沿著石龍堰岸邊,朝著對面的怪石岸看去,隱約有條小船停在那裡,牛大壯立刻下水游去,天也在剝白了。
當牛大壯爬上船,他看的真切,真是自己的渡船,只是有些地方已碰的面目全非。
於是他立刻把繩子系在船頭拴上,就在附近伐了兩根長竹竿,慢慢把船朝著上游撐去……只是在水流急河道窄的地方,他就得上岸去拖。
本來牛大壯二十三四歲,生得一付好骨架,臂粗腰圓,雙手大如簸箕,伸出的手指頭像小棒槌,一望就知孔武有力,六尺餘高的個頭,就那麼叉腰一站,活像廟門上的把門將軍,就只缺少一嘴繞腮鬍子。
牛大壯似乎不知道什麼叫累,當他啃完兩個窩窩頭以後,老遠已望見了公雞嶺,他一高興立刻跳上船去拿起竹竿,往前撐,一面敞開大嗓門唱起小調來……
“李闖王喲,那個闖王李呀!
你娘懷胎十月生不下你呀,
拳腳打你孃的肚皮呀…咳……
十一月裡,李寡婦憋的她放不出個屁,
十二月,李寡婦捧住肚皮乾著急,
十三月,你娘盡說好聽的,乖乖兒出來吧!
你這才呀…哎……
慢吞吞爬出你孃的肚皮呀,咳……”
最後的那聲咳,腔調甚高,韻味十足,不過這在當時甚是流行,因為傳說中李自成是他娘懷胎十三月才生的。
渡船被牛大壯撐到岸邊,河岸上早有許多人候著要過河呢,牛大壯當即把船固定好,抬頭看看天,快正午了。
於是他跳下船來,一路跑向茅屋,邊歡叫道:
“媽!我回來了,快上船吧!”
門扉是開著的,牛大壯發覺茅屋裡很亂,衝到屋外,不遠處一棵大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