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定心運功,衝開穴道,卻說甚麼廢話?”吸了口氣,只覺周身痠軟,連要提起一隻手來也十分勉強,又想:“他這迷藥好生厲害,牧謙給了我那藥囊,說是能闢百毒,卻也抵禦不住。” 感到胸前那隻小小荷包貼著“膻中穴”,絲絲藥氣透入,散入四下血脈,那股疼痛麻木便有消退之跡。當下不理會鄭曄,只自行運功,要將迷藥藥力驅出體外。
鄭曄卻不似他這般屏氣凝神地用功,道:“酈琛,你先時在花園裡,聽信王說了那《子午內經》的原委,心中可作甚想?”
酈琛心中一凜,想:“原來他在園中便覺察到了我。”忍不住便道:“作甚鬼想?我要將你一刀刀碎切了餵狗,將你全家殺得雞犬不留。”
鄭曄搖頭道:“這話可說得差了。你父親偷了我家藏經,害得我家破人亡,難道我便不該報復?我全家因這一部經書,死的死,流的流,我只要了他一個償命,原是寬宏之極。” 酈琛氣得渾身發抖,道:“你欺負琬兒一個弱女,害她自盡,又來欺我……這般行徑,忒也無恥下流。”
鄭曄笑道:“不錯。這本是無恥下流的行徑。——酈琛,你今年幾歲了?”酈琛料不到他突然問出這一句話來,愣了一愣,閉上了口,只給他來個不理不睬。鄭曄道:“兩年之前,你大不過十六七歲罷。我猜那一夜的光景,你一輩子也忘不掉。為得我逼死了你妹妹,又上了你一回,你心裡便恨毒了我……”忽地斂了笑意,道:“那我遭遇這般磨折時,才十四歲,你要我心中卻作何想?”
酈琛心中微生出寒意,道:“你……遭遇了甚麼?” 鄭曄慢悠悠地道:“你方才也聽到了,那年的兵部尚書李渠,將我全家都下了牢拷問。我祖父死在牢中之後,我家裡姐妹四個,都被賣入了勾欄,說是將她們的身價銀子,湊作流放之資。”
他嘴角上揚,似是發笑,又似是咬牙切齒,道:“你知道麼?她們在窯子裡的生意特別的好。人家聽說是原來定國侯家裡的小姐,都爭先恐後地前來嚐鮮。”停了一停,冷冷地道:“至於我自己麼,那些節級差撥……哼,我那日怎生對你,他們便怎生對我了。——所以我對你們兄妹這般,難道不是天公地道?”說了這句話,緩緩站了起來。
酈琛“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一顆心筆直沉落,沒想到鄭曄內功這等了得,被刺中“委中穴”後,頃刻間便回覆如常,心道:“我到底是報不了仇,還要送命在這裡。”
鄭曄似乎便看出他心意,笑道:“酈琛,你猜我這一番還會不會讓你活著離開?”一面說,一面提起劍來,見劍鋒上猶自掛下絲絲鮮血,移近口邊,伸出舌去舔了一舔。酈琛心中打了個突,見他眼裡一點詭異笑意,來來回回,將劍上的血舐了個乾淨,倒似嚐到了甚麼異樣美味一般,一時又是憎惡,又是恐懼,心道:“這人是個瘋子……他卻要怎樣對付我?”
鄭曄在酈琛身邊蹲了下來,道:“先時你抓住了元寶兒,要拿他做甚麼?”酈琛冷笑道:“我要將他拿去零切碎割,今天割一個指頭,明天割一隻腳,都拿來送給你。”鄭曄笑道:“你怎生想到這般主意?莫不是聽了我林中那番話,才起的意?你倒是真聽我話,我叫你快些來尋我報仇,你便連一個月也等不上。似你這般乖巧解人意的孩子,我怎捨得便殺?”說了這話,忽地伸指往他左肩重重一戳。酈琛肩上劍傷本已漸漸凝住流血,被他手指搗入,登時創口迸裂,只痛得眼前陣陣發黑,硬熬著不出一聲,心道:“他要折磨我求饒,說甚麼也不教他稱意。”
鄭曄笑道:“我忘記了,你是不怕痛的。那夜我那般弄你,也沒聽你吭得一聲。”酈琛聽到他又提起這一件事,胸中怒氣勃發,眼露兇光,直是恨不能變作一隻野獸,將他撕來吃了。鄭曄瞧著他狂怒神情,嘴角微勾,似乎甚是愜意,道: “四年前,我偶然聽說了有人被‘伏羲功’打傷,居然還得長大成人,才知道《子午內經》原來落到了你家。說來我能報大仇,全是拜你所賜,若不是你練了那《子午內經》上的功夫,著了形跡,我再查上十年,也未必便查到酈文道頭上。”酈琛心道:“總歸是我害了爹爹。”
鄭曄續道:“那時我已經殺了李渠、杜謙,以及當年所有相關之人,可一點也不覺痛快。我想他們死得這般容易,黃泉路上,還有一家子人同行,想來也頗不寂寞。我卻仍是孤伶伶地繼續活在這世上,同親愛之人生死兩隔,不得相見。天下哪裡有這等不公之事?”他眼睛望向空中,似在追憶前事,出了一刻神,又道:“便在這時候,教我知悉了當年盜取經書之人便是酈文道,你想我心中可有多麼高興?我想了許久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