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混冷冷地說道:“既然劉大帥當年赦免了沉家兄弟,現在又這樣幫他說話,那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不過,嘴上不說,不代表心中不服,那些屠戮殺害我們世家子弟的人,只要輕飄飄地說句給脅迫或者是給裹脅,連縣令這樣的官員帶著加入妖賊,都可以赦免其家人,那下次別的地方叛亂再起,也還要麻煩劉大帥再親自去平定了。”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剛率軍滅了南燕,然後就馬不停蹄地回到這裡,不就是為了平定叛亂嗎?謝尚書,當年令尊為國捐軀,我知道你恨不得殺光每個參與叛亂的人,但是以殺止殺,不是辦法,他們同樣會有親朋好友,同樣會有父兄子侄,妖賊作亂多年,一直無法徹底根除,就在於朝廷的鎮壓,重剿不重撫,把人逼上絕路,最後只有頑抗到底,而仇恨越結越深,難道只有殺光吳地的百姓,才能終結這一切嗎?”
謝混咬了咬牙:“投身叛亂的人,就不是什麼百姓,真正的百姓,起碼應該躲入山林,妖賊也不可能把他們都搜出來。”
劉裕搖了搖頭:“山林之中,可沒有莊園,耕地,普通人進入山林之中,能活多久?別說普通百姓了,就是吳地很多有錢有勢計程車族,富豪們,最後沒吃沒喝的,只能抱著金銀在家餓死,我在吳地戰鬥多年,這樣的情形見得太多了。就是謝尚書你,我記得當初令尊戰死後,也一度非常困難,若不是我們大軍到達後解救了你們一家,只怕現在你也不能在這裡跟我這樣說話吧。”
謝混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恨恨地說道:“反正你掌握大權,怎麼說都是有理。但是我請劉大帥注意一點,我們家是忠烈之後,你來救我們是你的義務,,可是這沉氏兄弟是附逆的叛賊,你赦免他們,於國法不容。而且你當年為了減少損失和傷亡,私放盧循和徐道覆帶著萬餘老賊下海逃亡,讓他們有機會佔據廣州,最後又沒有平定他們,釀成了今天的大禍,這個責任,是不是要由你來承擔?”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緩緩說道:“謝尚書提得很好,不錯,當年確實是我放走了盧循和徐道覆,但這是有條件的,首先,他們火併了孫恩,殺掉了這個叛亂的賊首,算是多少有功。其次,彼時的盧循,在妖賊之中算是難得的文人士族,也一度假仁假義,不怎麼禍害平民百姓,與孫恩相比,多少象是個人,我也因為之前和其同在軍中,打過交道,對其本性認識不足,以為他是想要招安歸順。”
“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妖賊雖然屢經我軍打擊和挫敗,但仍然有水師戰船的優勢,我們雖然多次大破妖賊,但仍然無法將之全殲,很多時候只能眼睜睜地看到他們上船逃離,然後不知道何時又會在沿海的何地再次登陸作亂。久拖下去,大軍就會被迫長期駐紮吳地,那裡本就是戰亂多年,民生凋敝,無法再供養大軍常駐了。這點,謝尚書應該最清楚吧。”
謝混咬了咬牙,恨聲道:“我們可以出錢出力,興建水師,招募沿海的漁民,不怕剿滅不了妖賊。”
劉裕搖了搖頭:“難道謝尚書不知道,這些沿海的漁戶們有多少就是妖賊脫下軍裝後假扮的呢?之前沉將軍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事實如此,三吳之地的數十萬妖賊,又有多少是心甘情願的,有多少是被官逼民反的?妖賊們平日裡給這些民戶漁家們五斗米的互助,讓他們能在官府的各種壓迫下解脫出來,而這些壓迫,有多少是我們世家高門給的呢?”
郗僧施冷冷地說道:“難道他們造反還有理了?這些人當年從北方逃離南下,是我們世家子弟接納了他們,給了他們一口飯吃,為我們做些事情,有什麼不應該的?要是換了國家,朝廷,就得交稅之外,還要服役,從軍。你劉大帥這麼喜歡打仗,難道百姓們都願意跟著你去遠征千里之外嗎?要是以後你想北伐,也來個樂屬徵兵,是不是也叫官逼民反了?”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從不會勉強百姓從軍打仗,就算這次保衛建康,我也是自願的基礎上募兵,沒有強行徵集,因為我帶兵多年,知道軍心士氣的重要性,要是象抓緊奴隸一樣地強行抓人,這些人在戰場上是毫無戰鬥力可言的,司馬元顯之所以弄出這麼大的禍亂,就是因為他根本不知人心軍心,只相信弄來人,就會為之效命。這是孫恩之亂最大的教訓,可悲的是,這樣的教訓到了今天,我們很多掌握大權之人,掌握土地產業之人,仍然不明白。”
說到這裡,劉裕看向了沉林子:“我赦免沉氏兄弟,不是我個人行為,而是根據國法,必須要安撫吳地百姓,首惡必除,脅從不問。對於盧循,我仍然需要給他一次機會,他不肯接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