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平靜地說道:“這就是劉裕的利害之處,莊頭也好,管事也罷,這不還是世家貴族的門下走狗嗎,甚至在國家註冊的戶籍上,都不一定有名字存在,換言之,他們可能只是一些佃戶莊客裡過得稍好一點罷了,但仍然是不可能和世家貴族同日而語的,而且,不止是他們這一世,而是子孫後代,一代代地要給這些世家,士族當佃戶,長工,永無出頭之日。”
鬥蓬咬了咬牙:“給世家這樣當狗,和給國家當狗有什麼區別,難道給國家入了戶籍,註冊為民,就不是當牛作馬了?要交稅,要抽丁,要打仗,年老幹不了活時還要把土地交還給國家,然後指望著子孫們走一遍自己的老路,給自己養老送終,實在過不下去的家庭,有些是老人直接走入深山之中,或者是投河自盡,以減輕家人的負擔。給世家打工,起碼不用這樣抽丁交稅,也不至於土地給這樣直接剝奪,雖然說土地名份上是世家的,但也不影響自己種地啊。從國家分的地,也只是成丁時讓你種地交稅,又不是說這地真正就是百姓的。”
老祖平靜地說道:“是的,聽起來確實如此,在現在的世道上,給世家服務,種地,要比給國家要好。但是這是因為國家仍然是等級森嚴,由士族所統治的,不會給普通百姓希望和上升空間,仍然是隻要他們作牛作馬,一輩子圈在土地上,所得的產出絕大多數是要交給國家的,還要免費地給國家提供力役,徭役,抽丁,所以過得苦啊。”
“可是你們別忘了,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國家是由天子統治的這個理論基礎之上,也就是說所有百姓的苦難,是因為他們只能受這些苦,這是老天的意願,這天地之間的一切資源,是天神的,是天神指派了天子,皇帝,來統治他們,而皇帝又建立了朝廷官府,建立了等級森嚴的官吏制度,來統治萬民,如果誰想要反抗,那天神會降下偉力,讓他灰飛煙滅,死狀極慘,這就是儒家的理論,儘管自孔子以來,上千年已經沒有人真正地見過天神鬼怪了,但孔子那時候,他們是知道天地間確實有著可怕的鬼神的力量了,所以無比地敬畏,而儒家的理論體系,就是基於這種人不可能挑戰天神,鬼怪的基礎上而建立的。”
“但劉裕不一樣,他要做的就是從根子上否定掉鬼神,讓所有人都相信天地之間是人類的世界,不是神明,祖先的世界,所以沒有什麼天子,也沒有神仙上帝,人類的命運,是要由人類作主,所以,人類基於團結合作,共同發展的這個前提,而聚集在一起,組織起了國家,推舉出了各級的統治者,進行更好地管理,進行整個國家的分工和秩序,這是劉裕所推崇的,他不會真的就找個老農民去當皇帝來管理天下,但他一定會找有能力的那些人,自上而下地來治理天下,因為他認為,只有這樣從天下人之中選出的最有本事的人,才能治好天下。”
黑袍咬了咬牙,沉聲道:“我還是那個意見,他這樣想是他的事,但他不僅是要挑戰天神,也許天神們因為那個什麼封神協議的原因,已經無法直接插手人間之事,但是人類自身的自私,貪婪,懶惰的這些天性,即使沒有天神,也會一直存在的,劉裕想要找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來管理天下,治理國家,這本身沒問題,可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難道就願意和劉裕一樣,把那些能力,本事差得遠的底層百姓看成自己的同類嗎,願意犧牲一切,不顧子孫後代,不顧自己的小家,只為這些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服務嗎?”
“不要說世家,士族這些掌握了知識的力量,知道了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這些道理的人,就算是劉裕原來的老戰友們,這些出身於底層,草根的武夫們,靠著出生入死搏來了富貴的老北府兄弟們,他們就心甘情願地解甲歸田,和那些幼時的同伴,那些一輩子在家種地的老農民們真正的同等地位嗎?有能之士去和無能之人一個檔次,這才是真正反人性的,若真的如此,那誰還要奮鬥,還要上進,還要去搏個富貴呢?在家安安穩穩地種地,不比什麼都要強嗎?”
鬥蓬哈哈一笑,說道:“就是,不給人出人頭地的這種希望,不讓人有衣錦還鄉的理想,那誰還想去苦練本領,以後報效國家呢。劉裕也許自己是這麼想的,但不能讓所有人都這樣想。沒了天神皇帝,但只要有國家,那就有權力,那就有運用權力進行管理,驅使人做事的這套體制,那就不可能有絕對的平等,仍然是掌權之人可以控制他人的命運,甚至是生死,又怎麼可能做到在位掌權時和退位下臺時一樣呢?哪怕是現在的劉裕,真的要他放棄所有權力,回到京口務農,那他的敵人,仇家會放過他嗎?沒了權力和軍隊的保護,他能活幾天?就算他武功蓋世,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