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和江面響起了一陣歡呼之聲,“萬歲”之聲響徹天地,一邊的江岸之上,一處小林之中,黑袍抱臂而立,嘴角邊勾起一絲微笑:“幹得漂亮。”
他轉頭看向了站在一邊,垂手恭立的明月:“這次不要讓我失望。”
明月欠身行了個禮,順便撩了一下額前的一絲飄逸秀髮,笑道:“前輩放心,我曾經在蜀地修行過,對這裡很熟,別的不敢說,成都,是我的半個孃家地盤,在這裡出手,比在江陵還要容易得多。”
黑袍冷冷地說道:“上次在江陵,我給你下的令是趁機做掉桓玄,可最後你還是讓他跑了,是能力不足呢,還是聽了你主公的令,故意不遵從我的指示?”
明月的臉色微微一變,一下子單膝下跪,行禮道:“前輩,晚輩受制於人,令出兩頭,實在是很為難,現在晚輩的身份是歸於主公的旗下,只能…………”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你道你主公能殺你,難道我就不能取你性命了嗎?明月,枉我自幼把你養大,教你一身武藝,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明月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只是這樣跪於地上。黑袍的神色稍緩,沉聲道:“罷了,我跟你主公現在已經約定好,以後不再會直接對你和淵明下令,這回你是奉了你主公的令,前來協助我的,他給你的命令,是完全聽從我的調遣,沒有什麼別的指示嗎?”
明月正色道:“是的,這回主公要我服從您的一切命令,哪怕讓我橫劍自刎,也是在所不辭。”
黑袍點了點頭:“那是因為這回他在此地跟我的目標一致,都是要滅了毛家,讓譙縱獨立,使得益州,梁州和寧州從晉國的西部分離出來。就按這個計劃行事,一旦收到毛瑾全軍潰散的訊號,就發動你潛伏在成都營戶中的人,斬關開城,讓叛軍入城。不然,就算前面兩路軍隊失利,毛璩在成都還有上萬兵馬,嬰城固守,若是譙縱久攻不下,部眾就會慢慢散去,最後功敗垂成。”
明月行禮應諾,轉身就要走,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回頭道:“可是,毛瑾那裡不需要我出手嗎?譙縱這些烏合之眾,真的可以打敗精銳的梁州兵馬?”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厲之色:“這一路,我親自出手,一切已經佈置得當,你只需要做好成都的事就行。”
明月連忙行禮稱是,然後轉身消失在了林外的樹影之中,一陣風吹過,黑袍也不見了蹤影,只有林子上空,鳥鵲仍然聲聲啼叫。
江陵城,刺史府,正殿之上。
司馬德宗,換上了全身嶄新的龍袍,卻仍然是有氣無力地躺在龍榻之上,嘴角掛著長長的口涎,以至於正站在榻前,指手劃腳,高聲厲喝的司馬德文,還要時不時地轉身去為他擦掉這些口涎,以維護大晉天子的形象。
可是,比幫著這位白痴皇帝擦口水更重要的,顯然是表達內心的憤怒與對國事的焦慮,這也是司馬德文這位琅玡王爺現在演說的主題,他的聲音,如同狂風一般,在殿上回蕩著,直衝著坐在殿內兩側榻上的各路文武:“各位,想必你們也都看到這份塘報了吧,益州鉅變,刺史毛璩,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瑗,以及毛氏一族的百十口子侄,全部死在叛賊譙縱,候暉,陽昧這些殺千刀的屠刀之下,現在白帝城以西,整個益州,都落入賊手,更可惡的是,這個譙縱,居然自立為什麼成都王,還定國號為西蜀,他是不知道桓玄是怎麼死的嗎?”
左首第一位的司馬休之連忙說道:“大王請息怒,譙縱謀逆,乃逆天之行,必遭天譴,不過蜀地兵微將弱,很容易解決,毛家這回是大意失益州,被譙縱趁夜突襲,又有內奸營戶開啟成都城門,這才會遭了賊人的毒手。只需要派一支偏師,旬月之內,就可以把這股毛賊給消滅掉。”
司馬德文的目光,從司馬休之身上轉向了坐在右首第一,一身戎裝的劉毅身上:“劉冠軍,你對此有何高見?譙王殿下的提議,你可贊同?”
劉毅平靜地說道:“譙縱謀反,固是可惡,但臣以為,巴蜀之亂,不過是疥癬之疾,無足輕重,目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司馬德文輕輕地“哦”了一聲:“現在江陵重新光復,桓振等人也是四處逃躥,一時間難以捕捉,還有什麼事情,比討伐譙縱亂黨更重要的?”
劉毅嘆了口氣:“這首要之事,就是請陛下和大王擺駕回歸建康,江陵這裡,是桓玄這個逆賊脅迫天子的地方,而偽楚的那些僭越違制的皇宮,內廷也都被拆除,天子的家,在建康,大晉的都城,也在建康,在這個時候留在這裡,不太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