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遷一身盔甲,威風凜凜,站在一條黃龍船頭,他一揮手,箭雨停歇,他的座艦搭上了這條艋衝小船,而他本人,提著大刀,直跳上船,一刀就劈開了船艙那虛掩的門,只見萬蓋和丁仙期這兩個伶人的屍體,背上盡是箭枝,那是他們以身護衛桓玄時所中的箭,也正是因為他們的犧牲,才讓桓玄現在還能喘氣,只不過,這頭肥豬一樣的皇帝,這會兒身上也中了十箭以上,血流滿身,只有喘氣的力氣,幾乎連動也不能動一下了。
桓升趴在桓玄的身邊,他倒是沒有受傷,哭啼不止,馮遷一揮手,幾個軍士衝上前,把桓升抱到了一邊,桓玄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哭著給拉走,卻只能喃喃道:“終究,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閣下,閣下何人?!”
馮遷哈哈一笑:“益州都護馮遷是也!”
桓玄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吃力地舉起手,拔下了頭上的那枚玉簪,想要遞給馮遷:“馮,馮都護,不要,不要殺,殺天子!”
馮遷大喝一聲,一腳飛出,把這玉簪踢飛,砸上艙壁,頓時四碎,他厲聲道:“我殺天子之賊也!”刀光一閃,照亮了桓玄那蒼白的臉,而從他脖子裡噴出的鮮血,染紅了碎落在地的那幾塊玉簪殘片,桓玄的腦袋,愴然落地,一如那漂落水中的楚字大旗。
在場的所有毛家將士,暴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因為他們看到了馮遷的手中,那高高舉起的桓玄首級,可是在這一片歡呼聲中,卻有一個孩子的哭聲,漸漸地,所有歡呼的將士們都停了下來,目光集中在被幾個五大三粗的軍士們圍著,滿臉淚水的桓升身上,只聽這個孩子一聲聲地泣身哭訴:“父皇,你,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孩兒一個人怎麼活啊。母后,母后已經不要孩兒了,孩兒,孩兒不要你走啊。”
費恬也登上了這條主船,馮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上前低聲道:“費參軍,這孩子怎麼辦?”
費恬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可是桓玄的太子,豫章王,也是桓玄唯一的骨肉,朝廷有過法令,桓楚逆黨,人人可赦,惟桓氏一族不赦。這孩子雖然可憐,但他生錯了人家,只有死路一條了。來人…………”
毛修之的聲音在費恬身邊響起:“費參軍,我看,誅殺五歲小兒的事,人神共憤,天理不容,雖然桓升身為大逆罪人之子,按律當誅,但這種事最好不要我們自己做。還是交給劉大帥,讓他,讓朝廷來決斷吧。我們殺了桓玄,擒了桓升,已經是大功,不需要再用一個小孩子的腦袋,再增加新的功勞了吧。”
費恬點了點頭:“也好,做人留一線,也許就是給自己積德行善,修少爺,那就麻煩你和馮都護現在辛苦一趟,把桓玄,桓石康,庾頤之等逆賊君臣的首級,送回江陵,桓升也一併送回。對了,你不是說陛下現在就在江陵嗎?”
毛修之點了點頭:“是的,荊州別駕王康產,南陽太守王騰之應該已經棄暗投明,擁立陛下反正了,桓升交給陛下親自發落,應該更好一些。”
費恬笑道:“這個功勞,就由修少爺你來領吧,不過,不要忘了馮都護,是他親自斬下桓玄首級的。我這就回益州覆命,佑少爺繼續帶著璠公的靈柩回建康,主公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毛修之微微一笑:“我相信,劉鎮軍聽到這個訊息,會更高興的。我們大晉,終於在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內戰和混亂之後,可以真正地安寧太平了!”
一天之後,江陵,宮城,垂拱殿。
這本是桓玄在主政荊州時,違制僭越,按著皇城的模樣打造出的宮殿,以滿足他過過天子朝會的癮,結果建了沒幾天,他就出兵入建康了,可能他自己做夢也不會想到,現在自己的腦袋,就這樣擺在一個上好的紫檀木盒子裡,與桓石康,庾頤之的一起,放在殿中,而躺在殿上的龍床之上,形同植物人的司馬德宗,看到桓玄的首級時,居然也臉上露出了笑容,嘴角邊流出了口水,大概,即使是這樣的智障人士,也還記得,就是這個腦袋,曾經讓他沒吃沒喝,差點餓死,還奪了他的江山社稷,讓他四處漂泊吧。
司馬德文掏出一塊黃手絹,抹著哥哥嘴角邊的口水,殿上的王康產哈哈一笑:“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大晉列祖列守英靈保佑,終叫大逆兇賊伏誅授首。我大晉,天下無敵啊!”
殿中響起了一陣肉麻的馬屁聲:“我大晉,天下無敵啊!”
其實就在一個月前,這句話也天天在這裡重複著,只不過大晉改成了大楚,現在一字而換,但也全無違和感。
站在這三顆腦袋後的毛修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朗聲道:“陛下,大王,現在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