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渡口,清晨。
劉裕滿面煙火之色,渾身上下盡是黑色的粉末,一張臉上,也幾乎除了眼白外,形同鍋底,可就是這僅有的白色,仍然是遠眺著北方的鄴城方向,兩行清淚,從他的虎目之中流下,在那黑色的臉膛之上,衝出兩道淺溝,而晶瑩的淚珠,則隨著身後黃河之上那清晨的河風,滾入風中,不知所蹤。
在劉裕的身後,千帆競渡,萬軻爭流,數不清的船隻,正在把最後一批的兩百多名身著藍衣,失魂落魄的天師道弟子們運向南岸,不乏一些全身上下盡是焦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人,而盧循也是灰頭土臉上跳上了一艘船隻,一言不發,回望著北方的最後一眼,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劉穆之與劉裕並肩而立,輕輕地嘆了口氣:“寄奴,別多想了,你已經盡力,若不是你,只怕我們都要葬身在鄴城之中了,這次只能說是慕容垂夠狠,夠老辣,我們這般精心計劃,也沒有騙過他的眼睛,倒不是給人出賣了。”
劉裕喃喃地說道:“我本就沒有指望著這次能畢其功於一役,鄴城未下,我不是太遺憾,只是與愛親這樣分別,我的心,我的心一下子空空蕩蕩的,這種感覺我從沒有過,哪怕是當年與王妙音分別時,也不似如此。”
劉穆之點了點頭:“你們畢竟是生死與共的夫妻,感情遠非常人,出生入死十餘年,早已經如膠似漆,對你來說,慕容蘭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過你放心,這次的分別,不會太久,慕容垂不會拿她怎麼樣,很快,她應該就會找到機會回去。”
劉裕勾了勾嘴角:“只怕,沒這麼容易,慕容垂這次留她下來,是要重新恢復因為她的離開,這幾年幾乎崩潰的情報組織,聽慕容垂的意思,還要用她來監視自己的兒子和宗室親王們,沒這麼容易讓她回來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你這回想得不對,慕容垂說你回去後更危險,才是真的,青龍這回沒有現身,恐怕已經回去籌劃如何對付你了,你可千萬要當心。”
劉裕咬了咬牙:“正好,我跟青龍的新仇舊怨一起算,王夫人可以接觸到朱雀,我想搶在青龍回去,跟黑手黨和解之前就先跟朱雀見面,向他們曉以利害,青龍這回以桓玄先回去控制了荊州,進圖中原,再以對付我為藉口回來,其實都是藉口,黑手黨其他幾個,尤其是朱雀以前那樣要他的命,這種仇恨,怎麼可能說放就放下?我反正是不太相信,青龍真的就能這麼容易回去了,他多半還是先躲到桓玄那裡,一邊對付我,一邊慢慢跟黑手黨眾人和解。所以,我有的是時間,不會讓他們聯合到一起的。”
劉穆之正色道:“這點,你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黑手黨要的是挑起昌道內戰,而這個計劃最大的阻力,就是你,他們可以殺你不成後跟你和解,就可以跟青龍暫時放下舊怨。你千萬不要低估了這幫陰謀家的厲害。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勢和利益,沒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也沒有什麼是不能妥協的。”
劉裕沉聲道:“兵貴神速,如果這次慕容垂不是用黑火焚燬鄴城,我還有心跟他真的大戰一場,但當我知道了這個主意是青龍出的之後,我就知道青龍必然是要搶時間,如果能在河北解決掉我就在河北解決,若是不成就回大晉繼續害我,所以我也不能再跟慕容垂糾纏,一定要早點回去,不能讓黑手黨中人和青龍合流。這次鄴城一把火,基本上燒掉了丁零主力和盧循在北方的勢力,兩三年內,慕容垂必然能平定河北,進圖中原,我要跟他搶時間,回去先弄死青龍,再逼黑手黨不能再害我,阻止內戰,然後,再圖北伐之舉。”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麼說來,你還是準備和朱雀他們合作一回了?”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就看他們是想與我為敵還是與青龍為敵了,在我看來,青龍對他們的危害更大,而跟我是可以和解的,起碼暫時和解,大不了我以後北伐不用他們的勢力,我自己也永鎮北方,這樣不涉及他們在南方的利益,這個開價,你如果是朱雀,會接受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不,我絕不會接受的,因為黑手黨的這些大佬,是不會讓你擁有可以跟他們分庭抗禮的實力,不管你有沒有這個動機,他們都不會把希望寄託在你的一念之差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要麼真正成為他們的一員,要麼在你發展勢力之前,就先除掉你,一勞永逸。所以寄奴,我必須鄭重地提醒你,你跟他們的合作基礎,不是除掉青龍,而是要為他們打內戰,消滅所有對他們有威脅,不聽號令的中小世家。只有這樣,才有的談!”
劉裕正色道:“這點沒的商量,一旦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