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祖的臉色一變,一個箭步,衝到了另一側的城牆那裡,這一下,他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城頭的黑煙散去,而城內的煙塵也隨之落定,就在一刻鐘之前,還空空蕩蕩的城內那一大片空地廣場,這會兒已經密密麻麻,佈滿了俱裝甲騎。
每個騎士,都在脫下自己的披風,露出滿身的閃亮盔甲, 藍色的, 紅色的,綠色的,玄色的,蒼色的,大概是每千人一隊,連人帶馬,顏色各不相同,卻又是一色的甲騎,編成一起。
從這裡看去,這數量不少於一萬的俱裝甲騎,就象是五顏六色的海洋,沒有人說話,甚至連馬兒都沒有大口喘氣,但是眼神之中,卻是透出一股子堅定的殺意,一股無可阻擋, 摧毀一切的氣勢, 油然而生。
這上萬甲騎所編成的大軍,最前方的一騎,一身藍衣藍甲,是一個白鬚白眉的老將,年約五十左右,紅面鷹目,目光深邃,手持一把龍尾騎槊,而他所戴的藍盔之上,則纏著一道白色的布帶,身上的腰帶上,繫著一條黑色的布帶,顯然,以鮮卑人的禮儀,此人乃是黑白之人,家中剛有親人逝世呢。
在此人的身後,一面藍色的大旗,迎風飄揚,用鮮卑字和漢字同時書寫的“北海”二字, 以及一條騰空欲起的巨龍,張牙舞爪,龍睛之中,殺氣四溢,一如這員老將的眼睛,此人可不正是南燕的頭號戰神,北海王慕容鎮嗎?
劉榮祖咬了咬牙,對著慕容鎮沉聲道:“來將可是南燕的北海王慕容鎮?”
慕容鎮的面沉如水,點了點頭,龍尾騎槊直指劉榮祖:“本帥正是慕容鎮,劉榮祖,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劉榮祖哈哈一笑:“這話聽得好耳熟啊,噢,我想起來了,半個時辰前在城外的時候,你兒子也向我說過這話,不過結果想必你也知道了,現在你的這些喪帶,就是為你的兒子所戴的吧。”
慕容鎮咬著嘴唇:“殺子之仇,痛徹肝腸,不共戴天,劉榮祖,雖然我很欣賞你的狂勁,看著伱,就象看到當年的劉裕,而蘭公主也曾經拜託過我,要我戰場上遇到你的時候,手下留情保你性命,但是今天,無論是為了大燕的國仇,還是為了我北海王府的家恨,我都必須要殺你。”
劉榮祖點了點頭:“這話要是別人說的,我可以不當回事,但要是你北海王慕容鎮說的,那我可以看成是一種榮耀,慕容鎮,剛才我也不想殺慕容林,給了他幾次逃命求生的機會,同樣也是因為愛親嬸,也就是你說的蘭公主,她跟我說過,說你是忠肝義膽,護國忠良。雖然你我立場相對,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但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希望我能跟你都活下來。”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只可惜,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換了我是你,我也不會饒過你性命的。好了,北海王,你來晚一步,騎兵在這裡,無法作戰,如果你真的想大戰一場,可以出城,我就象跟你兒子一樣,率部與你痛快大戰一場,無論誰勝誰負,誰生誰死,都無遺憾!”
慕容鎮輕輕地搖了搖頭:“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還是缺乏觀察力,劉榮祖,你怎麼會以為,我是剛剛到這裡的呢?”
劉榮祖本來掛在臉上的那股自信的微笑,漸漸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警惕與微微的驚訝,他左右地掃視著城下的軍陣,這些騎兵包括戰馬,個個氣定神閒,遠處並沒有揚起的塵土,他喃喃自語道:“還真的是早就在這裡,不是剛剛殺到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沉聲道:“慕容鎮,你若是早就到這裡,為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城外送死?”
說到這裡,他的眉頭一挑,沉聲道:“我想起來了,慕容林在衝鋒前,城頭曾經響起鳴金之聲,同羅將軍,你當時是讓慕容林退兵,難道是慕容鎮的意思?”
一身盔甲的同羅將軍正要開口,一邊的慕容鎮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的應答,他的眼中隱約有淚光閃現,咬著牙,說道:“我不能暴露我們的位置和軍機,所以只能在城頭鳴金,不過,林兒不愧是我的好兒子,是大燕的好戰士,這是他的選擇,一往無前,有死而已。這才是我慕容鎮的世子,才是我們鮮卑的勇士!”
劉榮祖咬了咬牙:“你更厲害,居然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送死,不過,就算你引我們攻上了城牆,難道又能拿我們怎麼樣?你們可是騎兵,在這裡伏擊不了在城頭的我們,難不成,你現在能讓這城牆平空消失嗎?”
慕容鎮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若不是如此,若不是用鐵騎突擊讓你們覺得攻城的機會難得,若不是讓你們把所有機關戰術全使出來,我們又如何能反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