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眼中已經盈滿了淚水,聲音也哽咽起來:“是我的錯,我低估了黑袍的邪惡和瘋狂,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置幾十萬鮮卑人的性命於不顧,斷了和談的最後道路,現在我軍將士知道那些慘死的百姓,定會群情激憤,也不可能再放過任何一個鮮卑族人,這場國家間的戰爭,會變成兩個族群間的仇殺,只怕廣固城死的人,會遠遠超過臨朐之戰。”
王妙音嘆了口氣:“裕哥哥,你為了救回兩千多民眾而發動的戰爭,現在會讓更多的人死去,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劉裕咬了咬牙:“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料到所有的結果,只能儘自己的力去爭取,歸根到底,這是黑袍這個魔鬼做出的滅絕人性之事,但是,下手屠戮的,也是那些鮮卑族人,不管他們出於何原因,手上染了血,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啊,你在這事上想得太簡單了,讓那些鮮卑族人下手屠殺漢人百姓的,絕不可能只是黑袍的幾句煽動,歸根到底,臨朐之戰,十萬鮮卑將士戰死沙場,他們的家人,朋友怎麼可能不恨我們晉軍入骨?找不到我們晉軍報仇的時候,就會對城中的漢人下手,這點,是你出兵時必須要考慮的事。殺敵數萬,就意味著要跟幾十萬敵軍的家人為仇,這個仇恨,不是你一廂情願就能化解的。”
劉裕半晌無語,久久,才正色道:“是我想得太簡單了,胖子,你說得對,我是一廂情願,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我現在只有跟兄弟們商量,佈置攻戰之事了。還請你們辛苦一下,儘早調集糧草,安排這裡的後勤事務,能讓大軍早早開拔到廣固,時間拖得越久,只怕死者會越多。”
劉穆之嘆了口氣:“去吧,這裡的事,我來安排。寄奴,如果你的理想和現實相差太遠,一味地堅持是沒有用的,畢竟,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順心,哪怕你手握大權,也不可能改變世間的法則。和談暫且是不可能了,你還是想想,如何能救出慕容蘭吧。”
劉裕咬了咬牙,轉身就向著中軍帥帳的方向走去,他的聲音順風而來:“這個時候,我不可能去顧及她一個人的生死了,也希望她能在城中做到她應該做的事,交出黑袍這個罪魁,才有希望少死點人!”
看著劉裕的背影消失在了遠處,劉穆之搖了搖頭,喃喃道:“妙音,可能我們一開始都錯了,寄奴這回說的是真心話,那個想要保護每一個百姓的他,才是最真實的劉裕。”
王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相公大人為什麼會這樣看重劉裕,只靠當時表現出來的武功和軍事才能,不值得直接招為謝家女婿,尤其是有現成的劉牢之,孫無終這些部下,要聯姻招婿,也是先找這些已經很有實力的軍頭。”
“但後來我跟劉裕接觸多了後,卻漸漸地明白了,他是一個純粹的人,只為自己的理想而戰鬥,對權勢沒有慾望,只是我以前以為,他的理想只是北伐中原,驅逐胡虜,青史留名。可現在我才明白過來,裕哥哥要的,是讓天下百姓都能平安幸福地活著,不再受戰亂之苦和壓迫。這個壓迫,不僅來自於胡虜,也來自於我們。”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臉上的肥肉跳了跳,卻是欲言又止。
王妙音看著劉穆之,平靜地說道:“也許對於二十多年前的裕哥哥來說,他認知裡的造成天下百姓苦難的根源,是那些野蠻殘忍,入侵中原的胡虜。但這麼多年過去了,經歷了這麼多事,他其實真正地看清了這個世道,黑手黨也好,天道盟也罷,他們對於百姓造成的傷害雖大,卻比不上我們這些現實中的世家高門,正是因為從我們世家子弟開始就沒把百姓當成人看,只是作為我們的牛羊奴隸,這才會造成這百年來的天下大亂。從這點上來看,北方胡虜的君王,和我們這些大晉的漢人高門,沒有區別。”
劉穆之搖了搖頭:“之前寄奴曾經多次提過,他想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天下,那時候我們只認為他是在喊口號,或者說是一個理想,想讓人人有田地耕作,人人有機會立功上升,最多是現實中開啟一個口子,讓普通的百姓可以有機會從軍建功,讓有功將士的子弟可以因功得爵,再接受教育,成為新的世家。我們以為他只是想換一批新的軍功家族,代替那些不思進取的,腐朽墮落的老世家子弟,可現在看來,我們都錯了,寄奴真正想要的,是沒有世家,沒有貴族。”
王妙音看著劉穆之:“你覺得他可能做到這點嗎?”
劉穆之長嘆一聲:“如果是別人這樣想,這樣做,我會覺得他瘋了。但是寄奴和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在他的身上,我們見證了太多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