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臂同遊,如此而已,他的身份,她的來歷,書裡書外,又有什麼重要呢?近想,她不是黃蓉,而黃藥師還想讓她叫他爹爹,這個事實才重要。
父親代表什麼呢?
生平第一次有了父親,晏近希奇萬分。
他們這次到宜興太湖,乘坐的是豪華型馬車,裡面鋪滿鬆軟坐墊,胖胖抱枕,晏近都可以抱著枕頭打滾,黃藥師就坐在另一邊,斟著美酒,偶爾撫琴,是的,不是簫,而是琴,晏近趴在床褥上洗耳恭聽。
琴韻響時,曲調卻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輕輕嘆息,又似是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晏近聽不多時,眼皮便越來越沉重,聽著聽著就入睡了,還睡得挺香的。
晏近發現,黃藥師非常講究生活品質,如果不是獨來獨往來去無蹤,他行必坐寬敞舒適的馬車,毫無顛簸之慮,喝的是美酒,吃的是佳餚,等閒客棧飯店入不得眼,食宿一定要在當地口碑最好的地方,新鮮上桌,穿的雖然簡單,卻是純手工剪裁定製,上等衣料,他出手大方豪綽,連帶晏近也沾了光。
“你很有錢嗎?”晏近找了個形容詞,“不怕揮霍無度,坐吃山空?”
黃藥師傲然道:“你能揮霍一空的話儘管放手去做。”
桃花島上,不知藏了多少珍寶,能讓他放在眼裡帶回家的,當然不是尋常價值,不知有多少字畫古玩珠寶藝術品被掠奪至寶庫中,任拿一件到外面去一輩子都不愁溫飽。
晏近恍然地啊了一聲,想想數十年來,以黃藥師的身手,看中什麼寶物,到哪裡都是來去自如,任是皇宮大內,深山古墓都不空手而回。
這個大強盜。
黃藥師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腦袋瓜子裡想的肯定不是好事。
本來要敲她腦袋的手,只是輕輕摸她頭髮。
晏近將腦袋往他手掌湊去,親熱地蹭了蹭,這些日子來,她已將他劃入自己人的分類,肢體語言中充分表達了親近,有時候他們不投宿,就在車上過夜,她包成蠶繭,清早醒來,卻發現自己抱著人家的大腿睡得正香,而某人打坐著,似醒似睡,面容安祥,嘴角隱若笑意。
七月十八,他們來到了太湖。
那太湖襟帶三州,東南之水皆歸於此,周行五百里,古稱五湖。晏近立在湖邊,只見長天遠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蒼翠,挺立於三萬六千頃波濤之中,不禁悠然神往,極感喜樂。
清風吹來,衣襟擺動,幾綹垂到額際的頭髮也拂起。
晏近索性挽起袖子,彎腰拍打著水波,隔了一會,也不管溼了衣服,一腳踩入水中,只覺清涼沁人,不由心中一動,向黃藥師望去。
黃藥師在一邊笑吟吟地瞧著她玩水,一見到她滿臉期待,甚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在詢問什麼,說道:“儘管去吧。”難得頑女居然會下水之前徵求他的意見,他不由得老懷大慰,至於潛游到水底會不會有危險,卻不在考慮之中。
有他在一旁護駕,會有什麼問題?
晏近得到允許,大喜,毫不遲疑地脫掉外衣,捋起袖管褲角,皓腕勝雪,小腿晶瑩如玉,堪堪一握,足踝纖秀玲瓏,站在水中,襯著煙波緲緲,望之如水中仙,風姿之妙,意態之雅,殊無人可比。黃藥師看在眼裡,滿滿的驕傲歡喜。
她近乎無聲地滑入水中,魚兒一般。
要知黃蓉生長海島,自幼便熟習水性,常在東海波濤之中與魚鱉為戲,整日不上岸也不算一回事,黃藥師唯一擔心的是她“失憶”後武功沒了,聰明才智沒了,那水下功夫呢?
只看了她入水姿勢,黃藥師便放下心來。
晏近的水底功夫並不弱,可以在水中閉氣長達十分鐘,如果身邊有植物,還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
她本來想在水下指令變式服換成泳裝,但入水之後,卻又覺得無此必要了。
清澈,清涼,水波溫柔地圍繞著她,近在湖底如魚得水,翩然遊梭。
眼角青影浮動。
她回頭望去,卻是黃藥師潛到她身邊來。
嗯,黃藥師當年縱橫江海所向無敵,又怎麼少得了翻江倒海、掀風鼓浪呢?海上起家,他的水性之佳,自然不問可知。
晏近一時興起,向他打個手勢,就加快速度遊開去。
黃藥師啞然失笑,向他挑戰,以為他追不上嗎?
那天,天藍,雲淡,風輕,湖水透明。
那無限優美的身影,如傳說中的美人魚遊玩於自家花園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水波瀲灩中,不時回頭來看他追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