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量大者制人,量小者制於人,天下萬事,不外如是。如此陰毒小氣之物怎配取走我的右臂,你可敢將此刻抵在貴派掌門身上的兵刃相借一用?”
唐斐冷笑了:“左少莊主敢用,在下豈有不敢借之理。”我覺得臂上一輕,一道白光直奔左迴風面門,去勢奇快,被左迴風袍袖微揮,輕描淡寫卷在袖中。
唐斐的手還是既乾燥又穩定,牢牢鉗制著我,但我知道他有點緊張了,否則不會突然使出應敵時的暗器手法。
左迴風取刀在手,在右臂上比了比,讚道:“果然是好刀,只可惜所託非人。”眼神驀然變得冷厲如電:“事已至此,你我今日便賭上一睹,且看輸贏如何。”
他後退幾步,看似動作緩慢,步子也不大,幾步下來卻已從三丈開外退到了十丈左右;離得這麼遠,聲音依然清晰平穩如在耳際:“條件很簡單,這條手臂只需三刀。第一刀,你把唐秋放到地上;第二刀,你退五丈,我進五丈;至於這第三刀麼……你我各安天命。”
唐斐略一沉吟,冷笑道:“其它照舊,我現在要你再退十丈。”
我心頓時沉了下去,三刀斷臂是相當冷酷嚴苛的手法。黑道幫會處罰屬下時,罪過輕時三刀六洞,重一點往往必須三刀斷臂。說是三刀,其實是一刀,只是分三次運勁而已。第一刀須直劈入骨,第二刀斷骨挫筋,第三刀斷臂落地。一般來講,第二刀一過,縱然皮肉依然相連,這條手臂已算是廢了。如果按照唐斐的意思,第二刀完成時,他自己和我相隔五丈,左迴風和我之間卻足有十五丈。
武林中輕功最頂尖的燕行門門主燕歸崖,施展到極限時也不過一掠十丈。
左迴風卻毫不遲疑:“一言為定。”右手隨即徐徐攤開,掌心中赫然是一顆白色錐形之物:“這顆煙火彈墜地即燃,此刻各派人馬已齊聚於唐門四面八方,人人仰首望天,所等者,左某一個訊號而已。以唐前掌門之精於算計,可算得出此物何時墜地麼?”
唐斐的身體猛地一震,一言不發。
既然是平託在右掌上的東西,無論怎麼用心托住,終究是要墜地的。
我死死盯著左迴風。因為從小練暗器的關係,我的眼睛很好,足以看清他的表情。他對我微微一笑,又退了幾步,那個短短的笑容於是模糊在夜色裡。
心裡有個地方緊得難受,我只覺自己正陷在噩夢之中,身前身後皆是步步心機、重重疑陣,我卻漸漸反應不過來。
他真的、真的準備這麼做嗎?
一片寂靜。
我發覺唐斐的手正在微微地抖,掌心裡一片溼溼冷冷,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興奮。我用力咬住嘴唇想冷靜一點,可是沒有用,我全身都在顫抖。
努力集中精神聽了這麼久,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覺到恐懼。
我知道唐斐不會殺我,因為他的殺氣全都對著左迴風。我也知道左迴風不會真的難為唐門,否則一百零八名弟子不會被送走。
最重要的是,我以為左迴風不會真的拿自己的手臂做交換條件,不可能也沒必要。
我以為各有所恃也各有所忌的兩個人終歸會各退一步,相安無事;為何竟會各進一步?
肅殺冷冽的氣息一波接著一波,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一切都是現實,不是夢境。我心裡的恐懼也一波接一波,漸漸找不到邊際。
剛才的滿天煙火只怕已經攪得門中大亂,過不了多久,唐靖唐崴應該就會來找唐斐了,屆時左迴風雖然佔不了上風,脫身總沒有問題。然而一旦左迴風發出號令,局面就再無轉圜餘地,真正被動的人還是唐斐。所以說,佔上風的人是左迴風,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可是如果左迴風受了重傷呢?這裡是唐門,是唐斐的地盤,他還離得開嗎?唐斐是不會放過他的……
體內有個地方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迅速傳遍全身,疼得幾乎想把身體蜷起來。神智原本就一片昏亂,陣陣惶急下,什麼也想不出來。今晚的局,不是左迴風設下的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左迴風……不是那種從來用不著我擔心的人嗎?
我寧可再進一次玄幻陣,也不想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相隔二十丈,原來還是可以聽到刀鋒沒入血肉的聲音,可以看到汩汩的紅色。
那是曾在許多個晚上,無論我撥開多少次,還是毫不客氣地環過來的手臂。
內息如焚,左衝右突,解不開穴道,不能動,不能說話。
我只有看著。
後背一片沁涼,身體似乎被放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