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
“恩!”十四端起几上的茶杯喝了口,不緊不慢地道:“他看中了朝陽門內大街的前明的‘十王府’,今日皇阿瑪下了旨,賞給了他,所以出宮料理去了!才讓我給你捎來了!”
“他不是要娶側福晉了麼?”我將盒子放回了書案上,平靜地道。
“就下個月初。”十四靠到了我跟前,探頭望了望書案上,拿起了我剛才的臨貼,嘆道:
“呦,這字真是長進了不少!配了這上好的鎮紙又該精進了!”話語裡的尖酸譏誚昭然若是。
“還我!”我一把奪過了來,厲聲道“不敢玷汙了您十四爺的眼睛。”
他顯是看出了我的不悅,聳了聳肩膀,目光瞥向窗外明媚耀眼的午後陽光,唇角微微揚起,笑著道:“你整天窩在院子裡不悶麼?練習字也不能練成書呆子啊?”
我承認不該發如此的無名之火,剛才顯然是失了態。如果沒有滄州集市上起先的爭執,破廟裡的酒聚,恐怕我也不至於在胤祥面前那般發肆。他不是胤祥,不至於像胤祥那般縱容我。眼前這個是德妃的心頭肉,康熙爺疼愛的幼子,想必長那麼大也是鮮有人敢衝著他這麼吼叫的。他自己不過也是個孩子,且好象還是不一般的火暴脾氣。或許是理虧,剛才竟也容忍了我。
我抬眼望去,一縷燦爛的陽光順著窗稜懶懶地爬了進來,照在臉上,溫暖而愜意。我微眯起雙眼,緩和了剛才的語氣,喃喃嘆道:“恩!外面的陽光真美。”
“那還等什麼?”十四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還未等我喚過神來,就把我拖出了院子,身後只隱隱傳來雨苓的喚聲……
深秋的御花園,滿院的金黃色掩去枯木山石間的落寂和蕭瑟,金黃的海洋裡朵朵競相怒放的菊花彷彿金色綢緞上的流蘇鑲邊,層層點綴。遠處兩個當值的小太監,正埋頭握著長長的大掃帚懶散地清掃著樹上墜落的枯葉。
“別,別掃掉!”我快步上前,衝著他們喊道。兩小太監見了我和身後的十四甚是一驚,趕忙放下手中的掃帚,打千行禮,十四揮了揮手,兩人知趣地惶惶而退。
“為什麼不要掃掉?”十四上前不解地問道。
我輕笑了一下,踏上那鵝卵石的甬道,踩著細碎的金黃,腳下發出了“茲喀……茲喀……”輕微響聲。
我轉過臉來衝著楞在身後的十四興奮地叫道:“像不像踩著雪的聲音?多好聽啊?”十四呵呵一笑,露出孩童般地天真笑臉,也踏上甬道……
“靖暉,”十四低低地笑著道:“知道‘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麼?”
“什麼?”我站定了,蹙著眉頭問道。這小子好好的意境下難不成想和我來個吟詩作對。
他的唇角泛起一抹淺淺的笑,目光轉向一側一池的碧波:“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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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果然是十四爺啊!”一個尖細的聲音硬生生打斷了胤禎的話頭。這個聲音!果然是李德全!李德全佝僂著腰,快步走到我倆跟前忙著打千行禮。
十四頗為不悅,強忍著不耐煩地道:“起吧!”
“十四爺,”李德全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招牌式的逢迎笑容,“皇上說是看著像您,果然真是您。”
“皇阿瑪在這兒?”十四抬頭眺了眼遠處問道。
“恩!皇上正和四爺在不遠的‘浮碧亭’下棋呢?這會讓奴才請您和格格一塊過去。”
“我!”我乍是一驚。“是啊!”李德全笑著答道,“四爺大老遠地就認出了格格您了,初時皇上還以為您旁邊的是十三爺,後來一想想十三爺一早出了宮,所以瞧清楚了是十四爺。皇上就譴奴才來請兩位主子過去。”或許真的因為是骨血兄弟,年齡又相仿,乍一看之下,兩人的背影真很有幾分的相似。
我乾笑了笑,後脊上頓時感到絲絲的涼意。自打進宮頭次面聖以來,我就再沒見過這康熙大帝了,本來還暗自慶幸他恐怕早把我這個養在宮裡的“烈士遺孤”忘記得乾乾淨淨了。這下倒好,自己給撞上了。俗話說“言多必失。”我可不是他的金枝玉葉,這樣一個冒失鬼在他面前稍有什麼行差踏錯的,那可真是就得把小命斷送在這三百多年前了。更倒黴的是現在還康熙在一起的還有另一位惹不起的主,如今我在這深宮裡最最怕見到的二人,前後兩位帝王既然同時要見我,不知道是今日的幸運還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