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沒出過玄族,自然不知道外面的男子娶妻是如何,但玄族祖先有一規定,玄族男子大婚,一生只能娶一人為妻。”如花讚歎的看著安心的字,風卓傲然,一筆一劃都帶著暗藏鋒芒的殺氣,倒鉤處卻又帶著點點內斂,這般矛盾,又這般和諧。
“萬一娶的妻子是不能生養的,豈不是斷了香火?”安心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即繼續埋頭書寫。
“如果髮妻同意,可再納妾,綿延子嗣。”如花回答。
安心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心神完全沉浸在書寫的狀態中,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說的大抵就是她如今的情況吧。
孃親叉腰說教的模樣還在眼前歷歷在目,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音容宛在,永生難忘。
一滴清淚從眼角順著臉頰滑下,落在墨跡還未乾的大字上,濡溼的墨痕頓時渲染開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墨梅緩緩的吐苞含蕊,極盡豔麗。
“將這些燒了。”安心放下了筆,吩咐道。
“聖女…”如花看著這些秀麗絕倫的好字,越看越喜歡,實在不捨得燒掉,語氣猶豫,無聲的請求著。
“你若是喜歡,就拿走吧,女戒燒了,我再也不想看了。”安心臉上的神色比之方才的淡漠更添了幾分寡淡。
如花一驚,隨即收拾了小几上的紙張和女戒,退了下去。
“芙蓉。”安心忽然出聲,喚了一聲。
在外面等候的芙蓉立刻走了進來,垂手而立。
“幫我做幾身衣裳來,不要白色的。”安心吩咐道。
“是,聖女。”芙蓉道。
“還有,把我的那些月牙白的羅裙都燒了,我不喜歡了。”安心臉色木然的繼續道。
芙蓉一怔,點頭答是,從角落裡放著的箱籠中取出了安心帶過來的羅裙,抱了出去。
安心身子一軟,像是體內的精力突然被抽空,軟倒在榻上,身子自動彎曲成蝦米的形狀,手臂緊緊的環抱著膝蓋,閉上眼睛。
安心在心中自嘲的笑笑,她兩世的年齡加起來也有四十多歲了,前世面對死亡的關頭,她也不曾軟弱過,但她此時心底真的漫上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寂靜。
安心迷迷糊糊的想,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關於愛情的段子,她沒談過戀愛,不表示對男女相處之道就是一知半解,玉華應該知道孃親對她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他身負皇恩,老皇帝對他和國師有多依賴,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只要他從中周旋,孃親肯定有轉圜的餘地,可他居然放任失態的發展,看著孃親死在老皇帝的算計殺手下。
她叫他如何為他開脫,縱使她想了千千萬萬種可能,最後無一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他不愛她,所以做不到愛屋及烏的份上,不願為了她反抗皇帝的命令。
這就是願負天下人?好生滑稽,君臣上下一心?真是好臣子。
如花在門口悄悄的看了內室一眼,見安心歪倒在軟榻上,脊背彎成一張弓的形狀,如瀑布般的黑髮散落在她清瘦的肩膀上,她甚至都能透過薄薄的寢衣看到了聖女後背凸起的脊椎骨頭。
“聖女,夜深了,夜晚天氣涼,您還是去床上睡吧。”如花第三次來看安心,她實在放不下心,走到榻前,關心的問道。
安心睜開眼,眸光清幽,沒有一絲小憩過後的惺忪,屋中有沉靜如水的檀香氣味,輕煙嫋嫋不散,恍惚讓人有置身世外之感。
“屬下點了安神香,希望聖女睡的好些。”見安心鼻翼微動,如花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安心點點頭,從榻上爬起來,也不穿鞋,光著腳走過軟榻和床鋪之間的距離,不發一語,扯開被子,鑽了進去。
如花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房門。
第二日果然如安心所想,大雨連綿,安心起了床坐在軟榻上開著窗子,聽著雨水打在房頂發出的輕碎響聲。
“怎麼也不多穿件衣服?”玄凌手中拿了兩本書打起珠簾面色含笑的走了進來。
“不冷。”安心收回落在水窪中的視線,轉頭看著玄凌,輕笑道。
“身體可好些了?”玄凌坐在軟榻的另外一邊,眼底含著點點的擔心,問道。
“真氣和玄力已經沒有昨日那麼排斥定靈珠的力量了,徹底融合指日可待。”安心道。
“我還未見過兩者融合的現象呢,也不知道比之單獨的威力增加了多少?”玄凌為安心沏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他的面容在如雲霧繚繞的熱氣掩蓋下,看不太真切。
“我也不知。”安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