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任各地封疆,以私信指示清丈等諸事,這是明朝宰相的辦事特點所在。
而且內閣的票擬後的奏本還要送到司禮,成年的皇帝會挑重要的看看,不重要的就直接交給司禮批,司禮監批上“如閣”或是“如閣擬”,這樣才算正式透過,成為可以明發的詔旨。而且司禮還負責交通中外,也就是負責皇帝和內閣的聯絡,大明的皇帝一般都很懶,見大臣對他們來說是很頭疼的事情,皇帝對某事有什麼指示,都是叫司禮監的太監前往內閣傳諭,遇到忠正的太監還好說,反正照樣傳達就是,遇到心懷不軌的,這傳諭旨時就是很好的濫權機會了。
第093章 訓斥
種種掣肘,使哪怕是張居正這個大明第一權相在做事時也要掌握平衡,小心翼翼,此時聽到張惟功的問安聲,張居正才從文書堆裡抬起頭來。
距離上次見面還沒有幾天功夫,張居正似乎見了一些老態,對一個五十來歲的政治家來說,他臉上的疲憊之色太過明顯了。
“老夫知道你人雖小,但很精細。”張居正看一眼惟功,開腔說話,他的嗓子有一些沙啞,說了一句後,惟功忙將案角的蓋碗端起來,遞了這去。
張居正喝了一口茶,才繼續說道:“老夫剛剛同你說過的話,你全忘了?”
“下官記得啊。”惟功笑道:“不可交通中外,不能因為在皇帝身邊就生驕矜之心……全記得呢。”
“那在兵部是怎麼回事,嗯?”
張居正猛然提高聲音,厲聲喝問,在他的這種頗具壓力的問話方式下,不知道有多少部堂級的大臣和總兵級的將領為之失色,戰慄,害怕,最終將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暴露出來。
這位首輔,是天子都敢訓斥的狠角色,沒有人懷疑,這種儼然若有金石之交的厲聲呵斥下,隱藏著多少憤怒,而這種憤怒,卻是隨時可以用權力來變現,這才是最叫人感覺惶恐和害怕的地方。
“下官沒有交結外官,沒有替人說事啊……”
“不是說這些,你在兵部說了些什麼混帳話出來?”
“下官說的是心裡話。”
“哈哈,還是心裡話了?好的很,給你一炷香的功夫解釋,解釋不通,張惟功,你就完了!”
張居正的中氣倒真是十足,一張臉膛也漲的通紅,四周觀看的中書舍人們都是看的目瞪口呆,閣老元輔大人自萬曆年間以來,還真的是頭一回被人氣成這般模樣。
“下官不要一炷香……”張惟功深吸口氣,沉聲道:“文貴武賤,這原本就不是祖制,是偽祖制!”
“嗯,好大的膽子!”
如果惟功認慫,張居正可能還瞧不起他,以他這樣的大人物,能到如今的地位都是披荊斬棘廝殺出來的,其中肯定不乏需要賭上身家的時候,但張惟功才這麼丁點大的年紀,當著自己元輔閣老的威壓在前,居然還能這麼硬挺,就算是張居正,在心底裡頭也不能不有幾分激賞的感覺。
“文武之辯,下官是出於公心,記得宋時宰相王安石變法,首要便是要重將權。仁宗年間,曾公亮亦說要緊的不是從中掣肘,要給將領決斷權,無決斷權的將領,打不了勝仗。今文貴武賤到了極致,文視武為奴僕,那麼請問元輔,武當視文如何?”
張居正眼中閃過一縷奇光,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整理著自己對他的認知。他知道惟功愛讀書,但沒有想到,已經讀到如此地步。
其實在大明的有限的幾個讀書人中,也是知道文官壓迫武將太厲害了並不好,在幾十年後,大學士孫承宗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重將權,也是孫承宗提出來的響亮口號。
不過孫閣老對關寧遼東將門,特別是祖家這樣的大將門又過於客氣,這導致關寧將門越來越跋扈不法,最終成為藩鎮式的軍閥,又走上了另外一個極端。
張居正緩緩點了點頭,問道:“那麼,你的意思就是要文武並尊?”
“最少,兩位鎮邊大帥那般的人物,不能長跪於兵部大堂之上!”
惟功的話擲地有聲,顯的光明磊落。
張居正越發相信,這少年是臨時起意,並不是出於誰的授意在兵部胡鬧。其實當時武將也有一些反彈,比如戚繼光在薊遼總督上任或是巡撫路過時,就曾經寫信給張居正,委婉表示自己不願以大禮迎接這些文官,但張居正的回信也是苦口婆心勸說,叫這個心腹愛將切莫有驕縱之心,免得落人口實。
對戚繼光都是如此,何況眼前這小子?
張居正憤怒之意雖然略減,但對惟功卻不能不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