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求懇工部調撥磚瓦給俺修園子,你這裡準了,皇帝也準了,張先生卻給俺打了回票,說是不合規矩。俺當時只索忍了,他現在當國有難處,這話你也同俺說過。可是這一回,俺找工部的老郭尚書親自說好了,給俺調百來個匠人使用,又是內閣打了回票,還是說不合規矩,這張先生太拿俺不當,這真是欺負人嘛!”
“竟是如此?”太后語氣中也帶著驚奇,顯是李偉這一番的遭際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嗯哪,俺還能騙你不成?”
“好吧……”李太后十分無奈地道:“幾百個力役算得什麼,我著人去內閣問問張先生罷了。”
“要好好說道說道他,他管著別家,還能管咱?”
“父親!”李太后怒道:“凡事要有規矩,這原也沒錯。”
“規矩再大,能大過俺?皇帝也是俺親外孫!”
這般胡攪蠻纏,太后顯然已經無語了,惟功的耳力再好也就是聽到這裡,可不敢再故意放慢腳步來偷聽。
再轉頭看潞王時,卻見這小子也是滿臉通紅,顯然是在憋笑。
“咳……”惟功輕咳一聲,在殿門處對潞王道:“請殿下留步,臣是萬萬當不起親王殿下相送的。”
“按禮是說當不起,不過按情來說是當的起啊。”潞王顯然也是接受了良好的皇家教育,笑著道:“今日你同皇兄說起兄弟當和睦之事,母后知道了十分高興,說是皇帝身邊的臣子就該這樣,天底下兄弟都和睦才好。說實在的,孤王也是很承你的情。”
“臣萬死也不敢。”
張惟功笑道:“臣只是偶然說了一兩句自以為正確的話罷了,當不得娘娘和殿下如此的誇讚的。”
“唉,宮中之事,你不能盡知啊。”
潞王突然心事重重的樣子,剛剛那一點孩子氣盡掃無餘,整個臉都變的陰沉下來。
他看著張惟功,頗為深沉地道:“總之上天言好事,下界便平安,其中深意,惟功你要深思之,寡人不便多說,你自己多想想罷。”
說罷,便是轉身折返回慈聖宮去了。
陽光之下,惟功身邊再無他人,掂了掂手中的那一小袋金瓜子,他亦是呵呵一笑。
今日之事,當然是有心而為之,皇帝和李太后母子間的心結,還有不怎麼安份的潞王在其中,宮中之事,外廷普通官員和百姓知道的當然不多,但張惟功是什麼身份,宮中之事,幾乎沒有能瞞的過他的。
前幾日,皇帝因為一件小事對潞王大發脾氣,而後卻被李太后傳到慈聖宮中,大加訓斥。此事鬧出不小的風波出來,最後還是張居正在其中調和,令得皇帝向太后請罪求得原諒了事。
這件事對小皇帝的心理當然有一定的刺激,今日的話題,皇帝看似無意,但其實是一種情緒的釋放。
惟功當時沒有選擇附和,而是選擇反其道而行之,縱使小皇帝一時不快,但始終在心裡留下惟功為人很方正耿直的印象,而太后和潞王也會承情,算是兩邊都得分。
這個結果,算是一腳凌空,入門得分!
“現在,回家去看看那哥兒幾個,到底是什麼打算吧……”
如果張惟德哥幾個知道自己對付的是一個心思這麼縝密無缺的人,不知道心底裡又是什麼感想了……
……
在張惟功出宮回英國公府的同時,張居正在文淵閣中也是見到了來傳話的慈聖宮的太監。
“公公請傳話回去。”
在內閣之中,張居正穿著的卻是一身便裝道袍,看起來十分閒適舒服。
他在閣中,一天最少要呆足四個時辰,有時候更晚,如果始終是穿著寬大但行動不便的官袍,未免太累,所以入閣之後換便裝辦事,這也是他的習慣。
看著那個太監,他沉吟片刻,便是答道:“宮中和朝廷的用度,包括人力,都是有一定之規,武清伯雖是戚臣,但凡事無例不可興,向來無撥給工部匠人至私邸做事的規矩,方今天下,裁撤陋規尚且不及,又怎麼能無例興例?請上覆太后,臣期期以為不可。”
“這……”張居正說話的時候,那個慈聖宮太監已經滿頭大汗,待他說完,這太監不敢下去,仍然呆立不動。
“怎麼?”張居正冷眼一瞟,低聲喝道:“還要我再說一次麼?”
“不敢,奴婢一定將閣老的話帶到給太后知道。”
“一字不可易!去吧!”
堂堂慈聖宮有品級的四品太監,御賜可穿蟒服,此時卻是被張居正如斥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