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愛她?我們看了很多史料、小說,總之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兩個人都喜好音律,他做羯鼓,她作舞,志趣相投;再者,她美,美得“天生麗質難自棄”,她媚,媚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單純,她朗直,她聽話,但是她不乏蘭心慧質。她甚至會跟他鬧脾氣跑回孃家,只因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她去看,而他吃醋得緊,跟她發了大大的一通脾氣。因為……讓她獨自去面對前夫和孩子,萬一……牽動舊情,該怎麼辦?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君臨天下的萬乘之尊,更像個意綿綿、情切切的少年郎,多喜而多愁的有情人。
他們的愛多數時候是平等的。卸下那些禮節後,她嬌呼他為三郎,我的三郎。這樣溫馨平等的愛,是他在別的妃嬪身上怎麼也感受不到的。沒有人敢毫無顧忌地招惹他,又毫無困難地讓他高興。對人如對花,日日相見日日新,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他料不到,年過半百,自己能重新活過。於是寵愛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的姐妹、兄弟、族人,個個霑恩。一時間,楊家潑天的富貴,讓天下人生出從此“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慨。只是,這人間又有幾個帝王家的愛,能如三郎和玉環,如此的純粹芳香?
他們是一生一代一雙人,獨一無二。
他的愛寵,她受之如飴。並不驚訝,彷彿只是應當,這份坦然是人所不及的。而她待他也真,這真就不再是帝王與妃嬪之間的恩寵,而是尋常人家尋常夫妻的恩愛。這真,連帝王都要愛惜不已。所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是平常夫妻之語;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也是尋常夫妻的誓言;對帝王而言,這種尋常,反成了不尋常。
寂寞。帝王心。
她亦只是個小女人,喜歡被嬌慣,喜歡受寵溺,像被人供奉在暖房中名貴的花朵,也一直適宜於這樣的生活。從壽王到明皇,他們無一例外地給予她最大的包容和嬌寵。她從不考慮太多,因這彷彿都是她理應得到的,她也可以輕易得到這些。
所謂的紅顏禍水,往往是無辜的。像幽王裂帛,千金買笑,烽火戲諸侯,都不是褒姒要求的。她不笑時,這男人已經發了痴,她輕啟朱唇,似有若無的那麼一笑,這男人早已瘋過數百回了。玉環也一樣,她不為家裡人討官,自然有那皇帝忙不迭地封賞個遍。
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時,不用她要求,什麼也為她想得周全。他愛以江山換一笑,奈何?
一家子頃刻雞犬升天,自然有奸佞小人攀附過來,權傾朝野,富可敵國不是希奇事。若想富貴的久長可要費點腦筋,不為朋黨,豈有勢力?幾千年來的先賢不都是這麼示範的嗎?這些,是因為她的關係,卻不是她的過錯。
她是一個不涉時政的嬌憨女人,最終變了風雲,全在意料之外。身在福中不知禍,更不知自身干係天下蒼生,王朝國祚。這是所有“紅顏禍水”的悲哀。
否則,三郎,怎忍你千里奔波勞碌出潼關,怎忍你皇圖霸業轉眼成灰?今日裡還是“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轉眼他日竟已“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她像那紫霞仙子,意中人是絕世的大英雄,有以天下相贈亦不皺眉的疏豪。可是,料到了絢爛的開頭,誰又見得到那命中註定的結局?
玉環不知,是以長恨。
李商隱詩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彼此太濃膩的糾纏,往往如是。
需要一個死,才能戛然而止。這種決裂是上天的旨意,不允許人彌補。這才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三郎,我誤你,所以“宛轉蛾眉馬前死”也一無所怨。只求三軍齊發,護你早日回長安。
玉環,我並不覺得被誤,從未覺得後悔,只是救不得你,我抱恨終天!
悲劇的開始往往毫無徵兆。命運伸出手來,把種子埋下,幽秘地笑著,等待開花結果的一天。“溫泉水滑洗凝脂,夜半無人私語時。”大明宮韶華極盛時,誰會料到,結局竟是馬嵬坡前“一掊黃土收豔骨,數丈白綾掩風流”?
命運伸出手來,我們無能為力。有些愛要用一生去忘記,恨,一樣會模糊時間。
若,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他仍是他的曠世名主,她仍做她的絕代佳人,江山美人兩不相侵。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的朋友S,是一個非常嗜好讀三國的人。當我想了解曹操的事情時,我跑去問他,我說,S,告訴我三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