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4)

小說:生死疲勞 作者:換裁判

要強迫命令,我相信,藍臉同志一定會加入合作社與我們一起奔金光大道的。”

“藍臉,這次成立高階社,你要是還不加入,我就給你下跪了!”洪泰嶽說。

我的主人,解開我的韁繩,牽著我走向大門。英雄所贈銅鈴,在我頸上,丁丁當當地響著。

“藍臉,你到底入還是不入?”洪泰嶽喊。

主人在大門外立住腳,回頭,對著院內,甕聲甕氣地說:

“你下跪我也不入!”

第九章 西門驢夢中遇白氏 眾民兵奉命擒藍臉(1)

西門驢夢中遇白氏眾民兵奉命擒藍臉夥計,我要講述1958年了。莫言那小子在他的小說中多次講述1958年,但都是胡言亂語,可信度很低。我講的,都是親身經歷,具有史料價值。那時,西門大院裡連你在內的五個孩子,都是高密東北鄉共產主義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咱不說大鍊鋼鐵、遍地土高爐,這事沒什麼意思。咱也不說集體食堂吃大鍋飯全縣農民大流動,這事你們都經歷過用不著我來囉嗦。咱也不說撤區、撤鄉、村改為大隊,一夜之間全縣實現人民公社化,這事你們都清楚,我說著也沒勁。作為一頭驢,一個單幹戶飼養的驢,在1958年這個特殊的年份裡,有一些頗為傳奇的經歷,這是我想說的,也是你想聽的吧?我們儘量地不談政治,但假如我還是涉及到了政治,那就請你原諒。

那是5月裡的一個月光皎潔之夜,一陣陣暖風,從田野吹來,風裡全是好氣味:成熟小麥的氣味,水邊蘆葦的氣味,沙樑上紅柳的氣味,被砍倒的大樹的氣味……這些氣味讓我高興,但不足以讓我逃離你們這個頑固不化的單幹著的家庭。實話對你說,吸引我的、讓我不顧一切地咬斷韁繩逃脫的氣味,是從母驢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這是一頭健壯的成年公驢的正常的生理反應,我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自從被許寶那雜種割去一卵後,我總以為自己已經喪失了這方面的能力,胯間雖還有兩個卵,但這兩個卵似乎是無用的擺設。但那晚上它們突然從休眠中醒來,它們發熱、發脹,使腹下那根棒槌像鐵一樣堅硬,一次次地伸出來降溫。人世間那些紅火熱鬧的事對我沒有了吸引力,我腦海裡浮現著一頭母驢的形象:身材勻稱,四肢修長,目光清澈,皮毛光滑。我要與她相會,交配,這是最重要的,其餘都是狗屎。

西門大院的大門已經被摘去,據說是拉到鍊鋼的工地上劈成了木柴。因此我一旦咬斷韁繩就等於獲得了自由。其實,幾年前我就已經越牆而出,所以即便有門擋著,我也會飛出去,何況無門。

我在大街上,追隨著那令我神魂顛倒的氣味狂奔。街上的風景很多,我無暇顧及,那都是些與政治有關的東西。我衝出村莊,奔向國營農場的方向,那裡火光閃閃,把半邊天都映紅了,那是高密東北鄉最大的土高爐,後來也證明,只有這個土高爐煉出了一些真正的鋼鐵,因為國營農場里人才濟濟,有幾個在這裡勞動改造的右派就是留學海外歸來的鋼鐵工程師。

鋼鐵工程師站在爐邊,一本正經地指揮著那些臨時抽調來鍊鋼的農民,火光熊熊,映紅了他們的臉龐。十幾座土高爐,沿著那條寬大的運糧河一字兒擺開,河西是西門屯的土地,河東是國營農場的地盤。高密東北鄉的兩條河流,都注入了這條大河,三條河的交匯處,有沼澤、蘆葦和沙洲,還有方圓幾十裡的紅柳叢林。村裡的人,本不與農場的人打交道,但那時天下一統,大兵團作戰。那條最寬的道路上,有牛車,有馬車,有人力車,都載著據說是鐵礦石的一種褐色的石頭;有驢馱子,有騾馱子,都馱著一種名叫鐵礦石的褐色石頭;有老頭,有老太太,有兒童,都揹著一種名叫鐵礦石的褐色石頭。車水馬龍人如蟻群,都沿著這條路,向國營農場土高爐群匯合。後來的人,說大鍊鋼鐵煉出了一堆廢渣是不對的,高密縣的領導精明,充分利用了那幾個右派工程師,煉出了真正的鋼鐵。在集體化的洪流裡,人民公社的人,暫時把單幹戶藍臉忘記,竟讓他逍遙法外好幾個月,當合作社裡的糧食來不及收割爛在地裡時,他卻從從容容地把自家八畝地裡的糧食全部收回,並從無主的荒地裡割了數千斤蘆葦,準備在冬閒時編織葦蓆牟利。既然他們忘記了單幹戶,那單幹戶的驢自然也被忘記。所以,連瘦得只剩下骨頭架子的駱駝也被趕出來馱礦石時,我這頭健壯的公驢,竟可以逍遙自在地去追尋浪漫煽情的氣味。

我奔跑,超越了許多人和畜,其中也包括幾十匹驢,但發出氣息召喚我的那頭母驢卻不見蹤影,那原本強烈而集中的氣味也越來越淡薄,時隱時現,彷彿目標離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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