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心裡有百姓的官員。”鄭曉路大聲道:“你佔優勢時,曾試圖勸我投降受撫,現在我也給你一個機會,投降吧”
朱燮元雙目一瞪,哈哈笑道:“豈只一次,西月樓時我見你不聲不響攬下西昌與畢節,何嘗沒有看破你的用心,但此舉有利於民,我又怎能橫加阻擋。”
旁邊的張逸塵心中一稟,難怪閻王軍一出手,處處被朱燮元壓過一頭,原來他早有準備。
“感君高義,願君惜身,繼續為百姓出力”鄭曉路認認真真地道。
朱燮元搖了搖頭:“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已敗,不必惜身。我賴在這塔上,等著你來,不外乎為了給你說一句話。”
“請講。”鄭曉路肅然道。
朱燮元厲聲道:“你切莫得了四川,便得意忘形,切莫利用了百姓,卻給不了百姓你應該給的承諾”
鄭曉路恭恭敬敬地向塔頂上的朱燮元揖了一揖,道:“如果為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歷史上的李自成得了北京之後,立即腐化墮落,結果到手的中國又飛了,我可不會學他。
朱燮元得了鄭曉路的答覆,終於心願了結,他揮了揮手,對他的親衛們道:“按我說的去做吧。”
塔裡的幾百親兵聽到朱燮元的命令,雙目湧出熱淚,他們扔掉兵器,走出寶塔來,跪伏在地,對著塔頂齊身道:“朱大人,來世我們還是您的親兵,終身聽您調遣。”
話音起,火焰也起,七層寶塔早已被朱燮元下令倒上了菜油,不知哪一個親兵偷偷點燃了火,整個寶塔立即雄雄燃燒了起來,火焰中傳來朱燮元清朗的長笑聲:
腰間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銘。
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
咳……咳……
一詩未完,聲音已絕
這時人群裡擠出一個泥人,這泥人哭喊道:“表叔”他飛也似地衝出去,也跟著投入了雄雄烈火之中,這人不是劉峻崎又是誰。
崇禎四年,夏天,成都城北,塔子山,五省總督朱燮元與其表侄劉峻崎,雙雙消失於烈火之中。
……
朱燮元一死,眾人都感覺到心裡有點不爽快,這個老人雖然是敵人,但閻王軍的將領們對他尊敬多過敵意,諸人又返回巡撫衙門來。
這時巡撫衙門已被百姓們包圍,閻王軍進去之後,輕鬆就抓住了成都府的一應文官,鄭曉路趕過來時,所有的文官都被捆綁在衙門的大堂裡。
見到鄭曉路走進大堂來,一個文官拼了命地掙扎出列,兩隻手綁在背後,動作有如一隻鵪鶉,這人張口叫道:“鄭兄弟救我”
鄭曉路一看,樂了,這傢伙是成都知府徐申懋。
徐申懋雙膝跪地,連滾帶爬地挪到鄭曉路身前,哭道:“鄭兄弟……哎,鄭大哥,俺老徐……俺小徐可沒整過你啊,當初我一看你就知道是貴人。您想想,俺可幫過你不少,您可別殺了我啊。”
我呸,老子這麼年輕,你四十幾歲一個老傢伙,稱我為大哥,自稱小徐,要臉不要臉了。鄭曉路差點暈了過去,這人夠無恥的,但多年打交道,沒點親情也有點友情,沒點友情也有點人情,也還真硬不下心來殺了。
他轉頭去看張逸塵,張逸塵低聲道:“此人雖然無恥,但有一點好,他為了政績是肯做事的。”
咦,對啊,徐申懋當年為了政績,是狠狠地幫了鄭曉路一把的,雖然立意不正,但終究是為百姓做了事。這樣的人,何必要殺,留作已用也未嘗不可,為了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現,徐申懋同樣可以再一次為百姓做事,為自己做事。
“押下去”鄭曉路不想這麼快就讓徐申懋鬆氣,得嚇嚇他,以後他才能變成自己屬下的官員,在紅崖子山寨鱉了這麼久,最缺的就是知識份子,明朝的文官雖然腐朽,但自己暫時還不能全部捨棄,需要慢慢來。
徐申懋打著哆嗦被押了下去,他本以為是被押下去砍頭,結果是被押去關了起來。
接著就是邵捷春了,鄭曉路看著邵捷春,邵捷春也看著鄭曉路,瞪了天半。
邵捷春嘆道:“怪我不識人,居然把你這亂臣賊子一度當成了愛國勇士。”
“哦?誰告訴過你亂臣賊子就不能是愛國勇士的”鄭曉路嘻嘻笑道:“愛國和忠君一定要掛上勾麼?”
“廢話,不忠臣如何稱得上愛國,若是愛國,定要忠君”邵捷春義正嚴辭地道。
“切,你就瞎扯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