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白聽我呼叫,很自然地轉身推門,猛然袖手藏起了一樣東西。我自幼流連賭場,一般高手休想在我眼前耍什麼花樣,所以人稱“亮招子”。就是那麼一閃的功夫,我已經看得真真切切,韋白手裡的是一根金釵。
兩人的婚禮十分簡單,我也來吃了喜酒。當日這根金釵曾掉落在地,還是我親手拾起來交給韋白讓他給新娘重新戴上。一時間,我心中雪亮,當年母親也是揹著我偷偷拿嫁妝出去當了換衣換菜。
三人都沒有說話。
韋白正要出去時,被我一把拉住。
“大哥,小弟修真煉氣,不近三厭五葷,勞煩嫂嫂做些素菜。”我說。
“你什麼時候修真煉氣了?你在金城不也不忌葷腥嗎?”韋白皺了皺眉頭。
我拿出玉如意,嘆了口氣:“就是救嫂嫂那日,出來居然遇見師父,他傳了我掌門之位,日後就要食素持齋了。”我自從得了玉如意一向都藏得及其穩妥,平日總是攏在袖裡,便是韋白也第一次見。
韋白拿過,翻看片刻,猶豫道:“你真是持齋?”
“小弟何時騙過大哥?”我正色道。
韋白笑了笑,出去和蘇雪雪說了兩句,抱著藤條箱子回來,上榻和我喝酒說話。
我本來還想打些秋風,好租間屋子,現在看來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韋白這裡連借宿都不行,只有一間屋子,他們又是新婚燕爾。
蘇雪雪是新近學的下廚,做出的豆腐和肉一樣老。至於青菜,恐怕出鍋之前就成了黑菜。我也不知是韋白已經窮到了家裡無鹽,還是蘇雪雪忘記放了,反正草草填飽肚子不做任何評論。只是韋白實在太不識相,居然說了句“好吃”!蘇雪雪雖然不會做飯,吃還是懂的,登時一通白眼扔了過去。
等蘇雪雪收了碗筷,三人又一起聊了些時候。我本還想提議蘇雪雪彈奏一曲,放眼屋內卻沒有琵琶,想起當日轎上也沒帶著,閉口不談。
從韋白家出來,真是清風明月。我停了一會,聽到裡面碗碟落地的聲音,想是蘇雪雪開始洗碗了……
第二章 老丈
明月之下,我坐在石橋頭。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地方,白天總有許多街頭賭攤擺出來。而且這裡從酒館到當鋪,應有盡有,人來人往可以玩上一整天。只是不能走路之後很少來了,不知昔日風光可還是一般?
人越來越少,周圍的民家也都紛紛熄燈就寢。我摸了摸袖裡的玉如意,轉動輪椅,往西市去了。西市是夜市,喧譁之聲通宵不絕。不僅是店家,路旁還有小吃遊藝等攤販。以前輸光了錢不敢回家我也常在西市遊蕩,說不定還能揀到幾文。
此去經年,良辰好景依舊,甚至連當日的賭攤都還在老地方。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賭骰子的攤位,賭技未成之前被他騙過不少。不過我已經很久不賭了,此番出手也未必能贏。身上唯一能做賭注的只有師父傳下的翠綠如意,若是輸了……我咬了咬牙,還是轉動輪椅走了。
“唉!”
一群人圍在一個攤位前,突然齊聲嘆息,卻沒有人離開。我心中大奇,轉起木輪也湊了過去。一兩個心腸好的讓了個位子給我,裡面原來是個棋攤。擺攤的是個白鬚老者,清雅脫俗,與此時此地格格不入。
對陣的中年漢子滿臉油光,正從荷包裡掏錢。剛才定是他輸了,想來他輸得太可惜,是以大家才會齊聲嘆氣。
棋攤一般有兩種玩法。一種是兩人博弈,輸贏分明,和棋則雙方再來,賭注輪到下局。第二種是攤家擺陣,破了棋陣便算贏,破不了便算輸。也有無賴會擺死局來騙錢,所以一般三局破不了陣,便可出錢要攤家解陣。若是攤家也解不了,那便如同出千,會激起公憤。
他們兩人是第一種玩法,賭中最光明正大的玩法,誰都無法作弊。有人說如此便不該算賭,因為十賭九騙,無詐不成賭。我倒以為,這種玩法才是賭中之賭,其他賭術不過是騙人眼忙耳雜,這種技藝騙的卻是心智。
中年男子不是老者的對手。佈局兩人皆是平平,不見新意。中局廝殺卻顯見老者讓他不少,旁人嚷得有趣,興致高昂,我卻只能連連搖頭。
“你搖什麼頭?看出什麼說來聽聽!”有人哄我。
“不知是不是規矩改了?他人下棋旁觀怎麼能說棋?”我皺眉道。
“這老丈憑的託大,說是我等皆可開口,不立規矩。若他輸了,他甘願每人陪一份!”有人告訴我。
我看看老人,他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盯著棋盤一語不發。
自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