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屠城乃是為了重振士氣,那焚城可有何說法?雖說太祖皇帝詔令不可殺文士,明可名如此暴虐,實在大悖仁義,慚愧王統,有辱斯文,當斬不赦!”
我心火大旺,頂著他的眼光厲聲道:“燕雀焉知鴻鵠之目遠?琺樓城是下官下令焚的,為的乃是西域長治久安,不動兵戈!”
“哼,虎狼之心安可比擬鴻鵠?你只是一個殘廢屠夫賤人!”朱子卯冷聲斥道。
“啟奏陛下,西域兵事,起於前朝。琺樓城乃是徵西大將軍慕容付、蔡齊等名將所建。考其本心,乃是將其建做徵西的踏板。時事不同,及至本朝,琺樓城反倒成了攻略陽關圖謀內地的踏板。陛下用養虎之策,當防餓虎傷主。微臣抹了琺樓城,此餓虎即便餓死也傷不了主。待西域之虎盡數餓斃,我天朝大軍可直抵迦師城,何必還要什麼琺樓城?”
“啟稟陛下,此人實在是空逞口舌,懇請陛下將這小人逐出朝堂!”朱子卯躬身道。
我微微躬身,看著聖上。
聖上乾咳兩聲,道:“明卿所言甚是,其言實在是老成謀國之語,朱卿不必多言,退下吧。”
“陛下聖斷,微臣不齒與小人同朝!”朱子卯叫道。
“陛下!臣明可名參奏朱子卯!朱子卯可曾看過西域地理?可曾想過平西之策?可曾見過西域之兵?為人臣子,清談仁義,空講王道,不知時局,不辨地理,託名大臣,實為倉鼠!枉費公帑奉養,不能為國為君。微臣懇請陛下清理朝局,逐此庸人!”朱子卯實在欺人太甚,我大聲控道。
“你、你、你、你……哇!”朱子卯的象牙白笏指著我,連連叫了幾個“你”,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我心中一驚,只有三品以上大臣方能用笏。我還不知道這朱子卯是什麼來路就已經把他氣得吐血,不過我本就打算浪跡江湖,賣卦售醫為業,即便被趕出朝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我本來只是一個街頭浪子,能居廟堂已經算是不枉此生了。
“來人,招太醫給朱卿救治。”聖上站了起來,“退朝,明可名隨朕來。”
內侍高聲宣道:“退朝!”
韋白走過我身邊時,拉了拉我的衣袖,輕聲道:“慎言。”
我點了點頭,已經有內侍上來推我入內廷。
聖上在小御花園等著我,隨手玩弄著一朵不知名字的花。
“陛下。”我輕聲道。
“明可名,讓你做行軍長史倒是朕委屈你了。”
“微臣惶恐。”
“你惶恐?你膽子大著呢。朱子卯是兩朝元老,吏部尚書。就是朕也要給他三分顏面,你倒好,第一天上朝便把他氣得吐血!”聖上將那可憐的花朵重重摔在地上,還用龍足在上面踩了兩腳。
我垂頭不語。
“朕本想升你的官,現在倒是要三思而行了。”聖上笑道。
“微臣若是讓陛下為難,懇請致仕。”我躬身道。
聖上臉色再變,沉聲道:“明可名,你是在要挾朕?致仕?哼,等你年過花甲再說吧。朕現在就命你星夜趕回京師,任武嘯星幕僚,有直奏之權,討伐昌平王李哲存,罪名嘛,就通敵吧。”
“陛下,強行剷除昌平王,恐怕會動搖朝本。”
“哦?”
“臣請陛下,武嘯星部依舊鎮守邊關,聖上回師,開慶功宴,於筵席之上毒殺李哲存。”我道。
聖上緩了緩,擺了擺手:“朕要讓他身敗名裂!就這麼毒殺他太便宜他了。”
“陛下,微臣嘗聽聞:古之明君與臣子同治天下,與萬民同享天下。民為邦本,臣為朝本,皆不可輕動。今李哲存黨羽遍佈朝野,若是大動干戈,必傷朝本,還請陛下三思。”
“明可名,你可知你一日較之一日放肆?”聖上俯低身子,在我耳邊咬著牙道。
朝會上的激盪尚未退去,我絲毫不覺恐懼,直言道:“若是聖上以微臣的忠肝赤膽為放肆,則微臣日後可不發一語。”
聖上站直了身子,大笑道:“明可名,你以為能算計朕嗎?朕知道,你只是想氣得朕將你逐出朝廷便可去找虛師,你莫忘了,朕既然可以毒殺自己的親叔叔,也可以殺你!太祖皇帝不殺文士之言,朕,不在乎!”
“陛下聖明。”我道。
“滾!”天子揮手,轉身走了。
當日,武嘯星部回朝之令被八百里加急快馬追回。
我從側門出了行宮,回到館驛的時候才知道韋白在正門等我,兩人剛好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