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家,其實朕的心腹之患,還在昌平啊。”聖上似乎醉了,跳下龍座與舞女們一起甩袖起舞,突然笑著對我說了一句。
我差點掉落了手中的杯盞,不知說什麼好。
聖上說的昌平,必是昌平王李哲存無疑。
歌聲停了,舞女也都退散得乾淨。聖上已經被內侍扶入內宮,泰來殿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坐著。
當夜,我被安排在行宮一角,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富麗堂皇的房間。真絲褥,紅木架,牆上的詩畫文字,無一不是價值連城。
聖上甚至送來了宮女侍寢。
我不能說毫不動心,但我不敢受。
“郡王以上方可賜寢,於禮不合,請回。”我大開中門,對那個年輕宮女道。
宮女呆呆站了許久,走了出去,毫無留戀。她當然不會留戀一個殘廢,我的腦海裡卻時時閃過她的美貌容顏。
忐忑不安的一夜過得極慢,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又有內侍進來吵我。
“什麼事!”我沒好氣道。
“要上朝了,還請明大人準備。”內侍年紀還小,有些膽怯道。
我拉了拉衣襟,道了聲“知道了”,披衣起身。
內侍宮女魚貫而入,洗漱器皿一一準備妥當。
我用了些餐點,內侍推著我往大政殿走去。
這是我為官以來第一次上朝,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明子陽?”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側響起。
是韋白。
“真的是你?”韋白的聲音裡充滿驚喜,“你怎麼不告訴我你也是……啊?”
我尷尬一笑:“太白兄又沒問過。”
“子陽所供何職?”韋白走在輪椅之側。
“元帥府行軍長史。”我飛快說道,不想再和這個充滿血腥的官位有何牽扯。
“行軍長史……”韋白沉吟道,“莫非,莫非破敵而隱的布先生便是子陽?”
我的臉面必定燒得發紅。
“子陽可知今日朝會所為何事?”韋白神情有些緊張。
“不知。”
“子陽,昨夜聖上召見管叔桐管伯梧,草了三份詔書。”韋白壓低聲音,怕是被人聽到。
我不認識管叔桐,猜想是韋白的朋友,也是翰林院的官員。
“第一份乃是大辟李彥亭,押解其歸京問斬,不過卻大封其子侄,繼續鎮守西域。”
是我的平西三策,我心中激盪不已。
“第二份乃是召見西域諸族入京面聖,聽說還要賜予丹書鐵卷,準其各部立國。”韋白聲音壓得更低了。
“第三份呢?”我問。
“第三份才是大事。”韋白故作神秘,“召武嘯星班師回朝。”
“哦?不久前才命武嘯星追擊匈厥古,現在又要他回朝?恐怕會亂了軍心。”我皺了皺眉。
“于軍一道,愚兄並不瞭解,只是武嘯星迴朝,聖上顯然是要拿昌平王開刀了。”
“何以見得?”雖然我知道聖上要動昌平王,卻也想知道韋白的看法。
“昌平王不知檢點,常以皇叔老臣自居,指點朝政,甚至有一次公然在朝堂上說:‘廢立之事,何足掛齒?’。是故聖上登基便要親征,不能不防他一手。”韋白頓了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文武百官有大半是昌平王的黨羽,聽說聖上曾有言道:‘臥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
我微微頜首,道:“八萬禁衛軍和五萬御林軍,十三萬大軍,外加京師牆高樓固,聖上不會下硬手的。”
“那子陽以為,召回武嘯星是……”
“威懾!聖上要用大軍鎮住昌平王。”說完,我突然想到,師父一直跟在聖上身邊,那調動四軍的命令想是師父下的,師父是否另有深意呢?
“武嘯星不能回朝!”我心中一閃,師父要四軍出擊,正是為了讓李哲存不起疑心。剪除李哲存,絕對不能大張旗鼓,朝局不穩,國之大禍。
到大政殿共有三門,左側的宣德門,右側的鎮威門和中間的黃龍門。宣德門走文官,鎮威門走武將,黃龍門是天子之門。一切都是以京師為樣板,甚至連門牌上的四爪金龍都一摸一樣。
我雖出身軍營,也是文官,和韋白等人一起走宣德門。韋白的人緣看來不佳,少有同僚和他打招呼。
大政殿門口,文臣武將分成兩班,左右分立。我一個人坐在輪椅之上,十分突兀。武將班中,已經有不少目光投了過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