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六年,我點起十五萬大軍,將官百員,於當日大帥誓師出征的故地,點炮出兵。照我原意是由金繡程領兵,我監軍,總算不是殘疾人領軍。可惜金繡程的確率軍入了關內路,兵到當日就在大河花口段截擊了一支叛軍。
所以,我點了史君毅王寶兒為副將,各領軍五萬。韓廣紅領三萬為遊擊軍,我本人領兩萬作中軍。一應糧草補給,從京師帶了一部分,卻因為大旱要賑災,其他的只有由當地府衙供給。
這也是我分兵的最大原因,河南路是今年大旱的災區,還是較早就上報饑荒的路府,要他們一次提供十五萬大軍的補給,恐怕逼死河南布政使也籌不出來。
這次,我的軍旗也換了,全軍打的是“越宰相明”字樣的旗號,韋白親自操筆寫的魏碑體,很有氣勢。
章儀和芸兒只送我到門外,帶了許多東西,連寒衣都準備好了。
“莫非兩位娘子希望為夫不要回來?帶這麼許多東西。”我笑道。
兩人當然又是一陣嬌嗔,拖著我的手說話。我的大軍辰時便要開拔,她們倒像是永遠說不完一樣。最後道別再三,總算上了車,不過心裡總是甜蜜蜜的。
車駕到了隆武門,武安帶著神武軍的官兵給我送行。他新婚燕爾,我又要用韓廣紅,也就順勢讓他做了神武軍統領,拱衛京師,負責京城治安,兼且訓練新兵。不過聽說他對此大為不滿,差點殺妻求將,好在武納攔住了,否則又是給我添了樁麻煩。
“祝,軍相旗開得勝!”武安給我斟了滿滿一碗酒。
“祝,明相旗開得勝!”他身後的將軍們也端起酒碗。
這叫壯行酒,將軍出征總是要喝的。我沒有拒絕,舉了舉酒碗,一飲而盡,又一口噴在了衣袖上。大軍統領照例不能醉酒,所以壯行酒都是淡酒,有些不勝酒力的將軍索性就以茶代酒,武安給我的卻是最烈的蘆山大麴。
這種酒,我在北疆喝過,這麼一大碗下去,沒有三天人起不來。
瞪了他一眼,我輕輕挽了衣袖,讓人推我上車。
“武將軍,清閒時節,好好讀書,將來或許也能放個文職呢。”車馬經過武安身側的時候,我掀起窗簾,微笑著對武安說道。大凡渴望上陣殺敵的武將最怕沒仗打,我看到武安臉皮頓時繃緊,心中一笑,這個就是報復的快感。
第六章 異人
從京師出發之後五日,往西入了關內路。這條路是當年大帥西征時便走過的,也是歷代大軍西進都走的老路。說起來,西域總是難以太平,若不是當地夷人作亂,便是封疆大吏造反。最麻煩的便是西域不同北疆,我能立十年大計去徹底平弭匈厥古,卻不能同樣對付西域。因為只要中原太平,朝廷強大,他們都是順民,一個個比誰都忠君。
若是中原有些異動,或是朝廷微微軟些,他們便成了“西匈厥古”,恨不得反咬一口,這次馬全郭手下有五萬蠻兵便是明證。
關內布政使李蕃,從彭原府星夜前來我本陣所在的汶水縣,剛好趕上我要啟程的前一天晚上。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李蕃給我的印象還不錯,知書達理,文質彬彬,雖然趕得疲憊,地方軍政卻記得絲毫不差。
我讓人給他上了茶,待他說完,笑道:“有勞李大人了。”
李蕃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道:“明相客氣。張將軍隨金將軍麾下,已經在花口招募民船,準備渡河呢。”
“夠嗎?”我這也是明知故問,要大軍渡河,船再多都不夠。
李蕃果然搖了搖頭,道:“已經發動了不少民夫徭役,可人手還是不夠。”
“剛才李大人說了各縣設立粥場一事,為何不讓難民以工代賑呢?便是婦孺也該可以擔起一些雜役。”我同情難民,但是不喜歡不勞而獲的人。想我當年,坑蒙拐騙打搶賭,就是沒有吃過嗟來之食。
“這……明相,還有諸多不便啊。”李蕃想了想,低聲道:“最為緊要的便是他們都是流民……”
“流民又如何?”我有些奇怪,歷朝歷代,誰說流民不能做工?
“明相,苛刻百姓,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啊。”李蕃頓了頓,低頭道。
“李大人說的是,背井離鄉已經是一樁慘事,怎麼還能苛刻他們?”我覺得李蕃想得周全,膽子也夠大,敢說出來,的確是堪以重任。
“那……還請明相明示。”
“李大人,你可去過與叛軍對峙的沿岸?”
“回明相,卑職本月上旬去的。”
“李大人覺得軍心士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