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見著了上門磕頭的那些個遺老遺少,想要張嘴喊一聲賞,那眼睛都得先瞧瞧看一眼身邊站著的隨侍太監比劃出來幾個指頭?
挑大拇哥,那是身邊剛好還有幾個銀子、幾樣能拿出手的物件、湊合著能賞一回;仲二拇指,那估摸著這賞賜就得狠狠朝下頭打一折扣。再要是瞧見身邊隨侍太監玩命價比劃小指頭,那宣統皇上也就只能是把臉一扭——想要旁的也沒有,就賞個御前行走的名頭吧一.
世道變了·皇上家可也沒了餘糧啊!
宣統皇上尚且如此,也就更不提手底下那些個太監雜役了。眼瞅著往後的rì子還都不知道能朝著哪兒過,跟在宣統皇上身邊的太監、雜役差不離全都轉開了活泛心思。
有膽兒大的,御書房裡的鈞窯筆洗朝著懷裡一揣、書架上頭的羊脂玉玉淨瓶奔著腋下一夾,王右軍的字帖疊起來塞進靴筒子,張擇端的小件擰成卷兒疊進帽簷,出宮門轉眼就奔了當當行換了真金白銀。
有膽兒小的,御膳坊裡景德鎮的碗碟一回拿倆·藏懷裡捂得滾熱才尋著機會帶出宮門。小倆月下來好容易湊齊了一套齊全傢什,這還不敢買、不敢當,只能在家裡刨個坑小心翼翼藏了起來留於rì後有緣時救急救窮。
等得宣統皇上快要叫趕出紫禁城之前·就連御膳坊裡備著的幾缸大醬,也都叫能沾手的太監悄沒聲搗騰到了宮牆之外,倒也替全聚德烤鴨那神仙般滋味的烤鴨來了回錦上添花!
眼瞅著自己身邊這點家底子叫這些個家賊偷得七零八落,已然移駕北府駐蹕的宣統皇帝身邊,猛不盯地就冒出來個掛著北府造辦處招牌的內廷衙門,專門替宣統皇上在四九城中去尋那些個叫太監、雜役倒賣出去的玩意。
也都不知道這北府造辦處到底是打哪兒踅摸來的一些個人物,不但下手兇狠、更兼得對四九城裡人面、場面jīng熟無匹。短短几個月的光景,四九城裡好幾家當鋪裡頭都進了飛賊悍匪,或是偷走了值錢的玩意、或是將那些個收了皇宮大內物件的當鋪洗劫一空,捎帶手的還把那見錢不要命的當鋪掌櫃一家料理了個乾淨!
四九城裡官面上的人物·多多少少的都跟大清國那些個遺老遺少有連。明知道那些叫人滅了全家的當鋪苦主是被何人所害,可誰也都不樂意去招惹那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更加上那些個北府造辦處的人物辦事幹淨利索,從來也都不留下蛛絲馬跡,官面上的那些人物索xìng也就把這些案子做成了無頭公案,只等得天長rì久、無人過問之後,自然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既然四九城裡官面上的人物不想招惹這些個掛著北府造辦處字號的狠角兒·那四九城裡場面上的人物也就更對這些個狠角兒敬而遠之。哪怕是當真有那北府造辦處的人物上門,擱懷裡摸出來仨瓜倆棗的金銀就要拿走自己當了心尖子收藏起來的寶貝,那多半也都是牙一咬、眼一閉,狠狠心這就拿了自己的心尖子去換了家宅平安。
雖說宣統皇帝現如今都已然逃到了關外、另打旗號戳了個滿洲國的招牌,可這北府造辦處的狠角兒倒是一直在四九城中活動,神龍見首不見尾一般,隔三差五便在四九城裡鬮出來些上不得檯面的事端!(注
只是沒想到,這倒是平白無故招惹到了自己身上?
腦子裡琢磨著方才那位北府造辦處的狠角兒撂下的話,貓兒爺倒是越琢磨越越覺得心裡頭沒底。直到堂屋門前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時,貓兒爺這才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迎著兩個旗人打扮的四九城爺們連連拱手叫道:“德二爺、魁六爺,這大晚上的驚擾了您二位,著實是罪過了!您二位趕緊屋裡請!”
大大咧咧地朝著貓兒爺一擺手,生得身高體壯的德二爺很是豪橫地大聲笑道:“這四九城裡旁人叫我,沒準我還能拿喬裝相的懶得挪動,可貓兒爺您叫我一.那就是不瞅著您的面子,可也得瞅著我這玩意的面子不是?”
拿著捏在手裡頭的手絹朝著貓兒爺輕輕一揮,生得唇紅齒白、身段上頭還帶著幾分女相的魁六爺也是輕笑著應道:“誰說不是呢?就我跟魁二爺身上帶著的這玩意,那可都拿捏在貓兒爺您手裡頭呢!可也巧了,我伺候著的這寶貝兒這幾天老不愛吃食兒,貓兒爺您給瞧瞧?”
強忍心頭事,貓兒爺雙手接過了魁六爺遞過來的一隻純白sè的茶盅鼠,託在了掌心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方才抬頭朝著翹著蘭花指、拿著手絹輕輕掩著嘴角的魁六爺說道:“魁六爺,我這兒問您一句,您這幾天橫是帶著您這寶貝兒去票戲去了不是?”
拿捏著一副笑不露齒的模樣,魁六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