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叫道:“嚴爺,那就算是全然沒了燈火,咱們進去趟道的時候,怕也躲不過那些暗地裡的哨樁?”
伸手從傢什囊裡摸出來幾枚摩挲得鋥亮的青錢,嚴旭輕輕掂弄著那幾枚青錢說道:“我打的不就是個鬧出來點兒動靜、調虎離山的主意麼?可現在小半個暢罄園都叫照得透亮,我倒是也沒法把人朝著遠處引吶?”
來回打量著那些已然熄滅了燈火的屋子和兩座燈火通明的小樓,相有豹皺眉思忖片刻,試探著朝嚴旭說道:“嚴爺,照著您說的,這些個相姑院能戳在暢罄園旁邊,見天兒都鬧得絲竹喧嚷、燈火通明,就是因為暢罄園裡住著的差不離全都是外路來四九城裡的人物,就算是當真要計較起來,也會因為在四九城裡沒根沒底、得不著太大的好處?”
略一點頭,嚴旭沉吟著朝相有豹應道:“這事兒倒是也真不敢說打包票,只是光我知道的,暢罄園裡好幾位主人都跟那些相姑院的主兒有過掰扯爭執,可到頭兒也只能是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一來是因為這相姑院裡頭的主兒已然操持的下九流都不收的營生,鬧將起來全是一副拿臉擦腚的做派,誰也都經不住他們那路噁心法子。二來。。。。。。。四九城裡可有不少有權有勢的主兒,是這相姑院裡的常客。。。。。。。”
把話說了個半截子,嚴旭側著腦袋、瞪圓了眼睛看著一處小樓門前停著的一輛小汽車看了半晌,這才指點著那小汽車朝相有豹說道:“瞧見那輛車沒有?見天兒坐著那車來相姑院的,就是四九城裡出了名的玩主兒、北平市政府裡一位大官兒貼身的文膽,重金禮聘的前清秀才,聽說還去過小日本的地界留洋,回了四九城裡就敢當人吹乎自個兒學貫中西!家裡頭養著四五個兔兒爺還不算,從來好的就是去這相姑院裡消遣!就這號人物,瞧著手裡頭沒啥權柄,可仗著手裡一支筆寫出來的文章、辦出來的文案,咬人從來都口口見血。給人上眼藥子、使絆子更是手拿把掐,壞得都跟經了霜雪的西瓜似的——皮兒翠綠,可肚裡都快爛得沒了瓤了!”
很是好奇地看著滿臉不屑神色的嚴旭,相有豹禁不住開口問道:“嚴爺,瞅著您對這人物這麼知根知底,莫不是。。。。。。。”
大大咧咧地朝著相有豹一擺手,嚴旭頗帶著幾分自得地低聲笑道:“就這樣一位天生忘八(注1)的主兒,我要不下手拾掇拾掇,倒也對不住我這潑法金剛的名頭了!也就是早些年功夫,這老王八靠著文案上的花樣訛了旁人一件張道陵的《老子想爾注》明初抄本,生生把那物件的本主氣得吐血,我也就賞了他個捲包兒會的場面。那本《老子想爾注》當時就還了本主兒,可擱在那本《老子想爾注》旁邊的物件麼。。。。。。。”
朝著面露得意神色的嚴旭比劃了個大拇指,相有豹低聲朝著嚴旭讚道:“嚴爺,我這可真得朝著您說個‘服’字!就您這手藝咱們還能單說,就您這份救人急難、千金一擲的氣魄,四九城裡潛行人物當眾,您可得算這個!”
老臉微微泛紅,嚴旭耳聽著相有豹由衷誇讚,反倒是有些訕訕地應道:“年輕時候做下的事兒,那時候可也真沒想那麼多!這陳年往事的咱們往後再掰扯,有豹,你橫是琢磨出來啥法子沒有?要實在不行,咱們明兒再來?”
抬手朝著小樓前停著的汽車一指,相有豹低聲朝著嚴旭說道:“嚴爺,這眼前不就有個現成的物件能使喚得上麼?”
“你是說。。。。。。咱們想轍攛掇著那老王八跟暢罄園裡的人物鬧騰起來?”
“能在這當口從關外販老參、貂皮的主兒,指定就是跟日本人有勾連的人物,左右也不能是啥好人。咱們攛掇著這倆撥混賬玩意掐一把,說不準隔著老遠就能琢磨出來這暢罄園裡的人物是啥來路。只要動靜鬧得夠大,那打了小的,自然就能引出來身後老的!”
“倒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那咱們這就動手?”
“嚴爺,咱們穿著這兩身衣裳可辦不成事兒,先得想法子淘換兩身合適的衣裳來才行。再有。。。。。。嚴爺您懂南邊人說北平腔兒的做派麼?那老王八怕是在外邊經過些場面的,一個不仔細,說不準就能叫那老王八給瞧出來?!”
“這事兒你放心!潛行裡頭藏身八法,頭一樣就是到哪山唱哪歌,口音上頭保管錯不了!說來可巧,這左近就有一處成衣鋪子,咱們麻利著!”
壓根都沒朝著石牌坊下跳,嚴旭腳底下略一較勁,已然如同一隻在夜幕中滑翔飄飛的大鳥般,輕飄飄地落到了石牌坊旁的一處屋頂上,領著隨後而至的相有豹踩著屋脊奔了暢罄園左近的成衣鋪子。不過是眨巴眼的功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