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著院子裡猛地傳來了腳步聲,已然喝得有些頭暈眼花的麻痦子眨巴著眼睛琢磨了好一會兒,方才歪斜著身子把眼睛湊到了炕邊窗戶紙上的破洞處朝外瞧去,口中兀自低聲自語:“今兒這日子可是邪性。。。。。。。才剛走了幾個。怎麼又有人上門。。。。。。。。”
都沒等麻痦子瞧明白走進了破院子裡的人長得是啥模樣,大步走進了院子裡的兩條大漢之中。身量稍高、年紀也輕些的那人已然開口朝著麻痦子住著的破屋子叫道:“麻爺,您在屋裡麼?”
眨巴著眼睛,麻痦子一邊瞅著站在院子當間的兩條從沒見過的大漢,一邊扯著叫次白乾燒燬了的嗓子應聲答道:“腿都沒了的主兒,那我就是想去四九城裡四處遛達,可也挪不動步子不是?二位尋我是買藥?是問道?要是買藥。那進屋說話!要是問道兒。。。。。。我麻痦子肚子裡揣著的這點兒玩意可只打算送給閻王爺,您二位就甭指望了!”
像是對麻痦子這副混不吝的滾刀肉做派早已經心中有數,開口說話的那壯棒漢子毫不遲疑地朝前走了幾步,伸手便推開了麻痦子虛掩著的房門。可都還沒等那推開了房門的壯棒漢子再開口說話,從麻痦子屋裡奪門而出的一股子惡臭氣味生生便將那壯棒漢子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嘿嘿怪笑著。麻痦子伸手裹緊了身上披著的那件破襖,撕扯著沙啞的嗓門朝那咳嗽連連的壯棒漢子叫道:“嘿喲。。。。。。。這可真是對不住您!我麻痦子吃的豬狗食、睡的牛馬棚,身子上一年都難得見一回水,這才養出來了一屋子仙氣兒!凡胎**吸一口這仙氣,自然是消受不起,說不準您可還得添壽吶。。。。。。。”
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站在麻痦子門前的那壯棒漢子扭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邁步走進了麻痦子那髒亂的都要無處下腳的屋子裡,迎著坐在炕上的麻痦子一抱拳:“麻爺,火正門裡學徒相有豹,今兒冒昧上門討教。。。。。。”
不等相有豹把話說完,麻痦子已然懶洋洋地朝著相有豹擺手怪笑道:“這位爺,場面上的話,您留著場面上說!到了我麻痦子這地界的人物,從來也都該明白我麻痦子的規矩——一手錢、一手貨,沒人情、沒交情!說吧,您要什麼?”
猶豫片刻,相有豹方才朝著麻痦子再一抱拳:“麻爺,我火正門中有位小兄弟受了點傷,想請麻爺您掌掌眼!眼面前不敢叫病人動彈、見風,所以想請麻爺您辛苦一趟?”
伸手把半蓋在身上的爛被窩一撂,麻痦子指點著自己只剩下了半截的兩條腿,呲著一口爛牙朝相有豹怪笑起來:“就我現如今這模樣,您倒是打算叫我怎麼個辛苦?”
抬手朝著屋子外邊一指,相有豹飛快地接應上了麻痦子的話頭:“知道麻爺您身子不方便,外邊僱著有車!”
毫不客氣地朝著相有豹伸出來一隻髒兮兮的巴掌,麻痦子扯著嘶啞的嗓門叫道:“拿來吧?”
眉頭微微一皺,相有豹略帶著幾分詫異地朝麻痦子叫道:“麻爺您這是。。。。。。。怎麼個說道?”
嘿嘿怪笑著,麻痦子涎著臉朝相有豹叫道:“您這位爺可當真是健忘不是?方才可都跟您說了,一手錢、一手貨,沒人情、沒交情!既然想叫我麻痦子挪窩幹活兒,那不見著真金白銀的好處,您覺著我能動換?一口價——十根小黃魚,見錢走人,旁的花銷那還得另算!”
只一聽麻痦子張嘴要的這價錢,相有豹禁不住訝然叫道:“十根小黃魚?!麻爺,您橫是不知道這十根小黃魚,差不離能擱在四九城裡置辦兩處宅院了?就您張嘴的這出門診金,怕是當年皇宮大內的御醫,可也都開不出這價錢吧?”
懶洋洋地將身子靠在了炕頭一團爛棉絮上,麻痦子依舊是一臉怪笑的模樣,振振有詞地朝著相有豹叫道:“嫌貴?那您慢走,我不耽誤您另請高明!也甭說我沒當面把話說明白——您都能尋著上我這地界來了,想必四九城裡旁的大夫對您那位兄弟的傷勢已然是束手無策。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估摸著您也再尋不著旁的能救命的人物,這才求上了我這平日裡看一眼都嫌髒了眼睛的玩意!眼下我開出來的這價錢您要是捨不得倒也無妨,您只管著再去尋旁人幫手!可要是您回頭再來我這兒說話。。。。。。那可就是二十根小黃魚了!”
雖說人是站在院子裡,可陪著相有豹尋到了麻痦子家中的佘有路依舊把麻痦子的話聽了個真切,當時便按捺不住心頭火氣,幾步撞進了麻痦子躺著的屋子裡,悶著嗓門朝半靠在炕頭的麻痦子叫道:“麻爺,您開出來這價碼,我們要是敢給,您倒是也敢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