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翟讓望著頹喪的徐世勣,感同身受。實際上他心裡的落差更大,他是沒落貴族,曾夢想重振家族,但事違人願,他不但未能重振家族,反而把家族推向了死亡的深淵,從今往後的他,只能為生存而殺戮。再看看眼前的白衣女子,想到她輝煌的家族,顯赫的權勢,他的心便被嫉妒和憤恨所沾滿。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為什麼崔氏就能霸佔中土第一世家的位置?就能在歷朝歷代的更替中始終掌控著巨大的權力和財富?自魏晉以來,門閥士族牢牢把持著中土的統治權,霸佔著中土的權力和財富,奴役著中土千千萬萬的平民,這又是何等的不公?
“大郎,振作起來,今日必須活著殺出去。”翟讓大喝一聲,厲聲叫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憑著手中的刀,我們也能殺出一片天地。”
徐世勣沒有選擇,他唯有與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唯有與殺戮為伴,唯有為一腔熱血而戰。
徐世勣緩緩抬頭,目光毅然堅定。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李風雲的狂吼,吼聲裡帶著激動和興奮,“兄弟們,坐穩了,我們出城,出城……駕……”
健馬狂奔,軺車轟鳴,白髮長吼,一行人如咆哮猛虎,衝出了樊籠。
樊籠是衝出來了,更大的危機也就來臨了。城內地形狹窄,大家面對面,各方勢力迫於崔氏的權勢只能讓步和妥協,不敢與其公然對抗,但到了城外,在漆黑的夜裡,大家就沒有顧忌了,各顯神通,無所不用其極。這一點李風雲已經想到了,崔九也想到了,翟、單、徐雖然有所估猜但因為過於迷信崔氏的權勢,對此估計不足。
馬車剛剛衝出吊橋,衝上連線津口的大道,崔九就舉起了馬槊,親信護衛與鷹揚騎士立即打馬狂奔,沿著大道兩側風馳電掣,轉眼便把馬車包圍住了。
李風雲夷然不懼。人質在他手上,他怕啥?馬鞭高舉,凌空抽動,厲嘯聲中,健馬連聲痛嘶,奔行的速度驟然加快。
崔九催馬趕上,縱聲狂呼,“惡賊,某已信守承諾,將你安全送出城外,即刻放了人質!”
李風雲置若罔聞,只顧催馬狂奔。此刻他已在前車輿上站了起來,曲腰彎背,全身繃緊,猶如一張拉滿的強弓,充滿了無窮力量。隨著馬車速度的加快,顛簸的越來越劇烈,他的滿頭白髮在厲嘯狂風的吹拂下漫天飛舞,狂野而彪悍,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崔九望著他的背影,似曾相識,倒不是見過其人,而是讓他想起了邊陲塞外,想起了那些常年累月鎮戍邊關的將士,想起了那些在塞外大漠上與北虜浴血奮戰的勇士,他們便具有這種狂野而彪悍的氣質,他們縱馬飛馳時的勃勃英姿讓人永世難忘。難道,他來自邊陲?他曾是一名鎮戍邊關的銳士?
“逆賊,不要背信棄諾,快快放了人質!”崔九舉起了馬槊,做出了攻擊之勢。
“勿要聒噪!”李風雲怒聲吼道,“出了城,某便陷入包圍,你以為某一無所知?你若想保全人質,就叫四周伏兵統統撤走,或者護住馬車,疾馳三十里,然後某走某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光道。”
崔九大怒,咬牙切齒,“逆賊,有朝一日若栽在某手上,某讓你生不如死!”
李風雲怒氣更大,冷森森的吼道,“你若再聒噪,某便毀了她的臉,砍了她的腿,不但讓她生不如死,還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崔九臉色鐵青,幾乎被怒火焚燒得失去理智,但李風雲的威脅卻迫使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十二娘子乃千金之軀,此次即便能將其安全無恙的救下,自己的前途也完了,唯一能保全的大概也就是這條性命,但是,假若十二娘子受了傷,哪怕是破了一點皮,不要說自己這條性命保不住,恐怕整個家族都要受到連累。
算了,事已至此,意氣之爭毫無意義,既然已經受辱了,性命又被這幫惡賊所挾,那就乾脆“配合”到底,最起碼能救回一個完整無缺的十二娘子。
崔九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伸手從馬背上的革囊中拿出了牛角號,“嗚嗚”吹響,命令麾下親衛,命令鷹揚騎士,成戰鬥佇列,前後左右護住馬車,確保馬車和馬車裡麵人質的安全。
轉眼就已臨近白馬津口,飛馳在最前方的護衛看到津口通道竟然被路障所阻,路障之後密佈津口守衛和青壯雜役,擺明了就是堅決不讓賊人由津口逃入大河。護衛急忙吹響報警號角。
李風雲聽到了報警號角聲,隱隱約約透過津口方向的火光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眼裡頓時殺氣暴射,嘴角處更是露出一絲鄙夷的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