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鮮卑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在夏亭的廢墟里上尚沒有停留一刻時間,便又下令出發了。有這樣亡命狂奔追殺賊寇的嗎?就不能體恤一下可憐的又累又餓的衛士們?以這樣的狀態,即便追上了賊寇,又哪來的力氣去殺賊?
費淮臉色鐵青,殺氣騰騰,恨不得吃人了,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此刻觸他的黴頭?沒奈何,兩團鷹揚衛繼續狂奔,但平日裡疏於訓練,體力嚴重超支,名曰奔跑,實際上也就比走快一點。費淮氣得睚眥欲裂,但無可奈何,他若想剿賊,還得靠這些人,所以只能拼命催促,同時破口大罵自己的前任。前任鷹揚郎將是個“打醬油”的,只管藉助通濟渠之便大發其財,甚至還驅使衛士們為自己賺錢,所有軍備諸事統統荒廢。費淮來上任的時候,吃驚的發現鷹揚府上上下下下幾乎都變成商賈僱工了,大家只顧賺錢發財,早把自己府兵的身份和保家衛國的職責忘光了。
步兵校尉劉景帶著一團衛士“跑”在最前面,他不敢詛咒自己的上官,只能把一腔怨氣發洩在賊寇身上,詛咒萬惡的賊人。詛咒歸詛咒,現實還得正視。劉景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上有高堂下有兒女,中間還有妻妾,有兄弟姊妹,還有一幫跟著自己混生活的“小弟”,再說這些年靠著通濟渠也發了財,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豈敢不謹慎?既然謹慎,當然知道以現在衛士們的狀況,假如與賊人迎頭相撞,後果不堪設想。
看看躺在夏亭廢墟上的五十具鷹揚衛的屍體,就知道賊人有多兇殘,而鷹揚衛士們又是如何的不堪一擊。平日裡鷹揚衛們雖然一個個衣甲鮮明、耀武揚威、恃強凌弱,但自家知道自家的事,鷹揚衛們大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銀樣蠟槍頭一個,中看不中用。
劉景不想“追”上賊寇,偏偏事違人願,賊寇逃離的速度太慢,竟然讓他在睢水河畔追上了。
劉景忍不住破口大罵,“直娘賊,少搶一些東西會死啊?”
兩個旅帥心領神會,命令手下擂鼓吹號,搖旗吶喊,氣勢搞得很大,但追擊的速度卻很慢,有意縱容賊寇逃離。
賊寇果然害怕了,驚慌失措,丟下堤岸上的一堆東西,駕船就跑。
劉景遠遠看到賊寇駕船而逃,放心了,帶著兩百鷹揚衛一路叫喊著衝到了堤岸。結果抬眼便看到岸邊竟然還有兩條船。劉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張嘴便罵,“直娘賊,腌臢蠢物,慌什麼,俺還沒有殺到呢,你把船扔下幹甚?”
既然有船,而賊就在對岸,那當然要奮起直追了。
劉景磨磨蹭蹭,半天不下渡河的命令,鷹揚衛們則乘機倒在河堤上休息,大口大口喘息。其實大家都沒有渡河追擊的心思,幾個時辰內狂奔近百里,又餓又累,即便追上了賊人也沒有力氣砍殺,必須休息一下,搞點食物充充飢,否則要死人了。
費淮飛馬而來,怒氣沖天,手中馬鞭啪啪飛舞著,似乎只要有人違抗他的命令,就會一鞭子抽上去。
“渡河,即刻渡河。”費淮厲聲怒吼,不容置疑。
劉景斜著眼,側目而視,目露厭惡之色,遲疑不語。
費淮勃然大怒,剛想發作,卻被身後的司馬韓曜輕輕捅了一下。費淮似有所忌憚,硬生生把怒氣壓制住了。
韓曜是本地末流貴族子弟,源出潁川名門韓氏。他比費淮年長,年近四十,相貌俊雅,氣質不凡,在譙郡一帶頗有名氣,是譙郡本土勢力的代表人物。費淮做為關隴虜姓貴族,到徐、豫地區(淮河以北區域)出任鷹揚府官長,人生地不熟,理所當然需要輔佐之人,而徐、豫本土貴族是最合適的人選。徐、豫地區的本土貴族以位居豫州境內的潁川陳、韓兩大姓和汝陽袁氏為最。於是費氏利用自己在關隴貴族中的關係,尋到了韓曜。費淮和韓曜之間的合作很不順,雙方利益訴求不同,矛盾衝突不斷,但還能勉強維持。
今日夏亭一案,費淮固然要承擔罪責,韓曜也難逃牽連,不過費淮還抱著一絲希望,他是關隴貴族,而控制本朝權柄的正是這一貴族集團,所以他積極剿賊,試圖立功贖罪。韓曜則不抱希望,他屬於山東貴族集團(這個山東是泛指太行山以東地區),而山東貴族集團因為歷史文化等眾多原因,豪門眾多,比如中土超級豪門崔、王、盧、李、鄭五大姓皆出自山東,也正因為如此,關隴貴族集團擔心本朝權柄被山東人所控制,中土的權力和財富被山東人所霸佔,所以自中土一統以來,以皇族楊氏為首的關隴貴族集團,始終不遺餘力地打擊山東人,遏制和削弱山東貴族集團的力量。
就夏亭這件大案來說,東都必然會抓住機會,大肆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