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收復安州對中土的重要性,也非常支援聖主對收復安州的堅決態度,但還是低估了聖主在兩京政治危機中所面臨的艱難處境。正因為這一目前不可解決的內憂,聖主才需要打贏南北戰爭,以蓋世武功來建立無上權威,以無上權威來壓制核心矛盾,繼而來推動集權改革闊步前進。
這不能責怪段達,地位決定眼界,之前段達是禁衛軍統帥,現在他是坐鎮一方的封疆大吏,既不是中樞大臣,也不是核心決策層成員,接觸到的核心機密較少,理所當然看不到全域性,揣測不到聖主的心意,很多時候他也只能站在自身高度考慮問題。從他的立場出,穩定幽燕、確保邊陲安全乃第一要務,收復安州也是為這一目的服務,所以他當然以支援為要挾,逼迫李子雄和白賊馬上把飛狐叛軍全部撤走。北疆利益就是中土利益,聖主和中樞理所當然給予支援。
好在聖主很信任段達,沒有責叱他,而是婉言相權,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事事過問,事必躬親,不要過分干涉下屬職權,而實際上聖主恰恰犯了同樣的毛病,也是事事過問,事必躬親,甚至直接插手地方軍政,這讓段達惶恐之餘亦是無所適從。
接下來怎麼辦?飛狐叛軍要不要圍剿?聖主一方面要求留守府竭盡全力支援李子雄和白賊收復安州,一方面又調兵遣將圍剿飛狐叛軍,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如果李子雄和白賊以收復安州為要挾,脅迫留守府對飛狐叛軍網開一面,導致幽燕形勢始終動盪不安,段達和留守府豈不要承擔責任?
正好武賁郎將趙十住回來了,段達隨即找他一起商量對策。前天趙十住就到了薊城,但因為聖主有詔令,要求段達想方設法留住阿史那思摩和史蜀胡悉,於是趙十住不得不勉為其難與兩位突厥使者周旋。
趙十住因為段達舉薦陰世師出任副留守而頗有怨言,段達則對趙十住私下與李子雄達成默契,又擅自扈從齊王出塞剿賊,且都隱瞞不報,同樣是怨憤不已,於是兩人之間就有了隔閡,好在私交甚篤,再加上目前的形勢對兩人都有利,彼此都沒有利益損失,矛盾也就很小了,合作遠遠大於衝突。
趙十住回到留守府就聽到了蟠龍堡失陷的訊息,這讓他非常吃驚,感覺不可思議,李子雄和白賊的攻擊度也太快了,就算奚王阿會正帶著奚族五部大軍都在託紇臣水一線攻打契丹人,國內空虛,但也不至於空虛到無兵可守,任由李子雄和白賊一路攻城拔寨,以摧枯拉朽之勢,從安州西北方向的平地松林,一口氣殺到安州西南邊的蟠龍堡。而聖主和中樞的態度更讓他吃驚,齊王的預測完全正確,他當初的“冒險”也完全正確,現在他已經從收復安州的功勞中提前分到了“一杯羹”,接下來他只要不折不扣地執行聖主和中樞的命令,幫助李子雄和白賊收復安州,更大的功勞就唾手可得。所以趙十住坐不住了,積極要求趕赴古北口坐鎮指揮。
段達找他來,主要目的就是請他坐鎮古北口。雖然聖主已經把支援李子雄的重任交給了古北口副鎮將慕容正則,但聖主的實際用意是透過這一手段,間接架空留守府,直接指揮支援事宜,防止地方官員因錯誤理解中樞決策而導致嚴重後果,從而確保中樞目標能夠圓滿實現。然而,這是違律的,非常規手段,實際操作中會產生一系列麻煩導致一系列惡果。
慕容正則位卑權輕,根本沒有能力執行聖主的命令,就以糧草武器來說,古北口的儲備非常少,都要靠留守府籌措,而慕容正則如何指揮留守府?他只能上奏聖主,再由聖主命令留守府,結果時間就耽誤了,而戰機稍縱即逝,一旦出了問題,聖主不會承擔責任,責任都是下面的,慕容正則固然跑不掉,段達也無法倖免,所以即便為了官帽子,段達也要派個人代表留守府坐鎮古北口,密切配合,要什麼給什麼,確保慕容正則完成聖主交待的任務。事情圓滿完成,大家都有功勞,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段達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解決飛狐叛軍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留守府必須解決,沒有妥協餘地,否則責任就是留守府的,聖主和中樞一旦責罰,段達、陰世師、趙十住都要承擔責任,沒有辯解理由。
“你告訴李子雄和白賊,某給他們兩個選擇,要麼立即把飛狐叛軍撤進安州,要麼任由飛狐叛軍灰飛煙滅。”段達嚴肅說道,“如果他們選擇前者,某依舊信守承諾,堅決支援他們收復安州,但此事與圍剿飛狐叛軍已無必然聯絡,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某會把兩件事都做好。”
趙十住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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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洞若觀火
九月二十八,上午,古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