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館門口站定,有些好笑地看著少女正忙著去翻找眼鏡的動作,“……就在這隔壁,陪我逛逛可以嗎?”
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少女幾乎是在應聲的同時才意識到,這還是幸村第一次對自己有所要求。
似乎……一直都是她在給幸村添麻煩呢。
這樣想的時候,她已經不自覺跟著幸村的腳步踏進了美術館的大廳,游泳館的吵鬧似乎還言猶在耳,眼前過於安靜的環境讓她有些接受不能。
少女抱著同樣不動的小海帶僵直在門口,平日裡每次迷路時都是這個樣子,此刻因為懷中小東西的加持更加顯得茫然,讓幸村不免再次覺得好笑。
“你怕什麼,這裡又沒有鬼。”
“有的。”女孩卻忽然轉過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姐姐說,每一幅畫裡都住著一個魂,就是它們讓爸爸回不了家。”
幸村這次真的愣住了。
他認識藤井姐妹不算久,但因為各種原因湊在一起的時間也比較多,姐妹二人似乎都不是擅長對別人設防也不喜歡隱藏心事的人,遇到煩惱或者想不開的都會一股腦的往外傾訴。
尤其做護士的那位,每次都打著鼓勵他的旗號不停對他發牢騷,下至她的路痴妹妹又把自己弄丟了幾次,上至母親又亂髮脾氣等等家庭瑣事,她幾乎都說了個遍。
每日每日不斷重複著。
彼時少年正在忙碌投入復健,對身旁的聒噪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曾覺得比起一味的鼓勵,也許她那樣平常的態度更讓他覺得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所以才能那麼快走出來。
從此怪異地對藤井理惠多了一份感激的心理,如今聽到藤井初瀾的話,幸村忽然記起那位女護士似乎從來提起過她們的父親。
“你父親……”說了一半忽然又頓下了,少年與生俱來的矜持與禮節讓他下意識的不想追問別人不想提起的事情,身旁的女生卻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茫然不如說是……
沒有表情。
他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
“你看,”她伸手指了指美術館大廳正中掛著的那幅畫,“姐姐說爸爸已經住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她記得姐姐說這話的時候正在一邊哭一邊燒著什麼東西,有她們姐妹小時候的照片,母親的日記,姐姐的成績單,她幼兒園時候的獎狀……
還有父親的畫。
父親是個藝術家,母親心情好的時候經常會這麼說。似乎是回憶起相戀時的美好情節,她說這話的時候經常會露出小女人一樣幸福的表情,初瀾天性對這些事情缺乏一根筋,對於母親的話沒多大興趣,只是常對著照片上陌生的男人發呆。
說陌生一點都不誇張,藤井初瀾是個至今連養大自己的外祖母的樣子都記不太清晰的人,對於幾個月乃至幾年才能見到一次的父親就更加沒什麼印象。唯一記得的,是姐姐每次提到父親時都咬牙切齒的表情。
“我們沒有父親。”
幾乎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姐姐就喜歡這樣對別人說,即使小時候經常會因為這些事情被母親責怪被其餘孩子欺負,她依舊喜歡這樣說。
“沒什麼大不了的。”少女伸手將妹妹從地上扶起來,伸出一手擦了擦她額際的泥土,笑容依舊溫婉,絲毫不見剛才打跑欺負妹妹的小混混時的氣勢。
“你看,我們都還好好的。”
想到這裡,女生伸手推了推眼鏡,再次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那幅長長的風景畫。
“我沒有父親。”她忽然轉過頭朝幸村笑了笑,“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即使父親和母親都不在身邊,她們姐妹依然生活得很好。
這樣就好了,她拉著幸村的手走向那幅畫,眯起眼睛笑得格外開懷。
“幸村,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據說從我生下來他就開始畫了。”
幸村這才回過神,視線落在據說是此次展覽重頭戲的畫上,不由得再次怔住了。
【聖子降臨,天地同慶,信徒歡呼雀躍,誰看到約翰落荒而逃的身影?】
似乎再多看一眼就能更深刻的感受到作者本人心中的惶恐與茫然,幸村的視線落在右下角的落款上,這才想起前不久在報道上看到的那位年輕有為的畫家的介紹。
年僅三十九歲……幸村忽然有些不可思議的想,那個人好像是在他現在的年紀就做了父親呵。
也難怪會那麼狼狽了。
作者有話要說:翻滾求鞭撻,我……狗血的老毛病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