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討厭戰爭,才想到回家鄉去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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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維先生是取道印度北上的,當他到達印度的時候,曾和當時在印度的範先生見了一次面,然後,他穿過了喜馬拉雅山隘,一直北上,經過了多尚山口,渡過了浪花湍急,任何人渡過,都不免全身透溼的雅魯藏布江,在雅魯藏布江北岸,規模宏大的喇嘛寺,鐵馬寺中,住了一個短時期,再啟程北上。
當他離開鐵馬寺之際,已經是十一月份了,擺在他面前的是海拔四千公尺的安日裡山,金維並不怕翻山越嶺,那可以說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他可以徒步在崇山峻嶺之上,追到疾馳著的黃羊,他在山嶺裡,就像是魚在水裡一樣地自在,不過,當他開始攀山之後的第二天,天氣開始變壞了。
那天晚上,金維是睡在一間相當狹窄的山洞內,半夜,他就被一種極其洪厲的尖嘯聲吵醒,那種聽來淒厲,尖銳得像是千軍萬馬在搏殺的聲音,實在令人心悸,金維知道,那是狂風和山崖在作殊死戰,狂風呼嘯而來,吹刮著聳立的岩石,想將岩石摧毀,而岩石則挺立著,絕沒有絲毫一點屈服的意思。千萬年來,猛烈的狂風和岩石鬥爭的結果,是使岩石變得更尖削挺立,迎風的一面,銳利得像刀鋒一樣。
金維翻了一個身,當他在準備過夜之際,他就看到天氣會起變化了,所以他才選擇了一個特別狹窄的山洞來過夜,在這樣的狂風吹襲之下,如果選擇寬敞的山洞,可能忽然之間,有一股狂風捲進山洞來的話,在山洞中過夜的人,可能會整個人被狂風捲了過去,從此之後,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金維翻了一個身子之後,將身上的羊皮,裹得更緊了一些,風在吹過洞口之際,聲音更加淒厲,像是有成千上萬的魔鬼,都想擠進山洞來一樣。
金維嘆了一口氣,他也不怕惡劣的天氣,但是他卻為山上其他的行人擔心,山上總會有些人趕路的,看來那些人一定凶多吉少了。
醒過來沒有多久,金維又睡著了。第二天早上,當他醒過來時,風聲已完全消失了,非但沒有風聲,而且靜到了極點,簡直一點聲音也沒有,而在狹窄的山洞口,耀目的光芒,映得人連眼都睜不開來。
金維略怔了一怔,他並不需要走出山洞去,就可以知道外成正在下著大雪。他呆了片刻,才將羊皮裹在身上,慢慢來到洞口。
不是在高山上見過下雪的人,絕難想像天上會有那麼多的東西倒向人間的。
才一走出山洞口,大團大團的雪,自天上飛了下來,根本著不見天,也看不見山,什麼都不見了,能看見的,只有飄舞著的雪團,而雪團也不像是在飄舞,根本是一大堆一大堆壓下來的,其間的空隙極小,人一到了雪下,就像是進入了一大堆略為撕鬆了的棉花中一樣。
金維嘆了一聲,伸出手來,他的手掌上很快就是滿滿一捧雪,他將雪送進口中,等雪在口中溶化了之後,才吞嚥了下去。
這樣的大雪,使得任何人都不能在山中趕路,連金維也不能,而在雪止了之後,世界上也只有極少數的人可以趕路,金維幸而是這少數的幾個人之一,不然他一定會被困在山裡,而他所備的乾糧,是絕不夠維持到來年春天的。金維在洞口站了一會,輕輕拍下了身上的積雪,回到了那個山洞之中。
他留在洞口,望著連綿壓下來的雪片,那些雪,有的到來年春天會溶化,變成晶瑩的山泉,而降落在山頂上的那些,就永遠留在那裡,不會溶化了。
一直到中午時分,雪才疏了一點,山間又有了點風,金維在洞裡生起了一堆火,烤熟了一塊肉,他沒有別的事可做,只能等著雪停。
大雪一直下了兩天,是在傍晚時分停止的,天氣也恢復了清朗,金維整理了一下行裝,他決定在夜間趕路,這兩天來,他已經休息夠了。
夜間趕路本來不是十分適合的,不過月色很好,滿山積雪,明亮得和白天沒有什麼分別,對有經驗的人來說,這和白天趕路也是一樣的。
金維離開了山洞之後,走了沒有多遠,就將攀折到的樹枝,連線起來,接成了一根大約六七尺長的竿子,每當他感到有可疑的地方,他就先用竿子向積雪中插下去,試試積雪的深淺。
在大積雪之後的山中走路,積雪的陷阱是最致命的,若是一腳踏進了一個積雪比人還深的雪坑中,整個人就會陷上去,完全被積雪所包沒,別看雪花這樣輕柔,這樣美麗,當人陷進了積雪的包圍之中,是絕無生路的。
即使像金維這樣有經驗的人,他也絕不敢大意,所以行進的速度相當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