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笑,還有小豬穿西裝嘞。”有人說。
那邊文學社最胖的一對孿生兄弟徐巖巖和徐淼淼也是一身路明非一樣的黑西裝走了過來。徐巖巖和徐淼淼出生只差了三個小時,但是大師說他們命裡一個缺土一個缺水,爹媽就給他們起了這兩個名字。不過這兩個名字確實很旺他們,兄弟兩個一般的圓胖,站在那裡像是並排的兩個籃球。
“你們兩個也致辭?”路明非問徐巖巖。
“不致辭,我們就是當陪襯的。”徐巖巖說,“群眾演員嘛,有工資拿不幹白不幹。”
路明非一時茫然不解,往陳雯雯那邊看了一眼,陳雯雯看見他似乎也有點吃驚,總是低垂的眼睛瞪大了,明亮清澈。路明非想她大概也沒想出來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這么好,於是蘇曉薔的尖利笑聲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一會你站在那個位置致辭。”趙孟華指著銀幕前的一張影印紙說,“就踩在那裡,別擋到螢幕中央,一會大螢幕上放文學社的照片。”
“放文學社的照片?”路明非覺得有點不妥。那他要求的那段電影片段咋辦?
放映員大叔巍峨若泰山的身影這時候浮現在他的面前,記憶裡他遞上那包煙的時候,戴著棒球帽的大叔十二萬分的豪氣和睥睨群雄的眼神打了個響指,說:“放映廳就是咱的地兒啊!別擔心了!沒跑兒!怎么也給你切進去。”這是讓人無比安心的大叔,路明非相信大叔一定會幫他搞定的。
“嗯!”路明非深深的唿吸。
放映廳裡的燈光迅速的暗了下去,只剩下舞臺上的那頁白色的影印紙格外的清晰。好了,那就是他的舞臺了,一生一戰嘛,拿下這個女孩,後半生的幸福啊美滿啊兒子啊都有了!而那個女孩正在背後等著他吧,一切都OK了,蒲公英、Wall…e、告白詞,此刻他西裝革履,意氣風發。
路明非大步跳上舞臺,站在銀幕前那張影印紙上,等著黑暗裡一束燈光忽然打在他身上。
然後他就可以大聲對全世界說,陳雯雯,我喜歡你!
諾諾不是說要把男人的一切都堵上了?路明非覺得現在自己有這覺悟。
強光突然照花了他的眼睛,不是頭頂上打下來的射燈,而是正面放映機的光。全場發出了“噓”的聲音,路明非抬起手臂遮臉,心裡說,“該死!”難道放映員大叔搞錯了放映時間?可是沒有音樂啊,怎么回事?
等到路明非的眼睛適應了強光,突然發現徐巖巖和徐淼淼那對兄弟像保齡球站在他的左手邊,距離他遠遠的,肉肉的臉上沒點表情。
“你們來幹什么?”路明非對徐巖巖喊。
“當群眾演員啊。”徐巖巖露出很無辜的表情。
路明非突然發覺自己左手邊有個巨大的英文字母“L”,一動不動。放映機投在銀幕上的不是變化的影像,而是一些字元。
臺下還是一片噓聲,路明非忍不住了,離開那頁影印紙跑到距離銀幕幾米的地方看。他看到了一行字:“陳雯雯,Lve,Yu!”
他沒能理解那兩個古怪的單詞,但是預感到有什么不對,腦袋裡嗡嗡作響。
“站回來站回來!”徐巖巖小聲對他說,“缺你一字母兒就不成句了。”
“字母?”路明非再去看那行字,同時他眼角的餘光掃到趙孟華捧著一大把深紅色的玫瑰花在幾個好兄弟的簇擁下跳上舞臺來。
這是平生的第一次,路明非覺得他的身體從指尖一寸一寸的涼下去,直到心裡,直到蓋骨深處,直到那些因為採蒲公英跑了太多路還在痠痛的關節中。徐巖巖和徐淼淼就是兩個“o”,他是那個小寫的“i”,合起來就是完美的“陳雯雯,i Love You。”
還是最流行最風騷的小寫……
以路明非那顆腦袋瓜子,大概想破了也想不出這么浪漫的手法來,但是有人可以,有人的腦袋瓜子比路明非還好,英語更比路明非強,很小家裡就有英文老師嘛,用個風騷的小寫“i”對他來說還不是家常便飯?
路明非趕緊去看陳雯雯,陳雯雯在看趙孟華,眼睛裡彷彿夏天的露水那樣,就要流淌下來。她和路明非坐在河邊的時候那么憂鬱和沉默,這時候卻不那樣,路明非看得出他眼裡的快樂。
路明非覺得自己要石化了,他忽然想到自己包裡的那束蒲公英……一路上揉得太厲害,也許只剩下光禿禿的杆兒了吧?
“回去!回去!沒你就不成句了!”臺下有人大喊。
路明非只能慢慢地走回銀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