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格萊說:“我真太高興了,我的朋友所說的話,經你這麼一圓轉,反面變成恭維我的話了。不過,我只怕你這種圓轉並不投合那位先生的本意,因為:我如果真遇到這種事,我會爽爽快快地謝絕那位朋友,騎上馬就走,那他一定更看得起我。”
“那麼,難道達西先生認為,不管你本來的打算是多麼輕率鹵莽,只要你一打定主意就堅持到底,也就情有可原了嗎?”
“老實說,我也解釋不清楚;那得由達西自己來說明。”
“你想要把這些意見說成我的意見,我可從來沒承認過。不過,班納特小姐,即使把你所說的這種種情形假定為真有其事,你可別忘了這一點:那個朋友固然叫他回到屋子裡去叫他不要那麼說做就做,可是那也不過是那位朋友有那麼一種希望,對他提出那麼一個要求,可並沒有堅持要他非那樣做不可。”
“說到隨隨便便地輕易聽從一個朋友的勸告,在你身上可還找不出這個優點。”
“如果不問是非,隨隨便便就聽從,恐怕對於兩個人全不能算是一種恭維吧。”
“達西先生,我覺得你未免否定了友誼和感情對於一個人的影響。要知道,一個人如果尊重別人提出的要求,通常都是用不著說服就會心甘情願地聽從的。我並不是因為你說到彬格萊先生而就借題發揮。也許我們可以等到真有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再來討論他處理得是不適當。不過一般說來,朋友與朋友相處,遇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一個已經打定主意,另一個要他改變一下主意,如果被要求的人不等到到對方加以說服,就聽眾了對方的意見,你能說他有什麼不是嗎?”
“我們且慢討論這個問題,不妨先仔仔細細研究一下,那個朋友提出的要求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他們兩個人的交情又深到什麼程度,這樣好不好?”
彬格萊大聲說道:“好極了,請你仔仔細細講吧,連到他們的身材的高矮和大小也別忘了講,因為,班納特小姐,你一定想象不到討論起問題來的時候這一點是多麼重要。老實對你說,要是達西先生不比我高那麼多,大那麼多,你才休想叫我那麼尊敬他。在某些時候,某些場合,達西是個再討厭不過的傢伙……特別是禮拜天晚上在他家裡,當他沒有事情做的時候。”
達西微笑了一下,伊麗莎白本來要笑,可是覺得他好象有些生氣了,便忍住了沒有笑。彬格萊小姐看見人家拿他開玩笑,很是生氣,便怪她的哥哥幹嗎要談這樣沒意思的話。
達西說:“我明白你的用意,彬格萊,你不喜歡辯論,要把這場辯論壓下去。”
“我也許真是這樣。辯論往往很象爭論,假若你和班納特小姐能夠稍緩一下等我走出房間以後再,辯論那我是非常感激的。我走出去以後,你們便可以愛怎麼說我就怎麼說我了。”
伊麗莎白說:“你要這樣做,對我並沒有什麼損失;達西先生還是去把信寫好吧。”
達西先生聽從了她的意見,去把那封信寫好。
這件事過去以後,達西要求彬格萊小姐和伊麗莎白小姐賞賜他一點音樂聽聽,彬格萊小姐便敏捷地走鋼琴跟前,先客氣了一番,請伊麗莎白帶頭,伊麗莎白卻更加客氣、更加誠懇地推辭了,然後彬格萊小姐才在琴旁坐下來。
赫斯脫太太替她妹妹伴唱。當她們姐妹倆演奏的時候,伊麗莎白翻閱著鋼琴上的幾本琴譜,只見達西先生的眼睛總是望著她。如果說,這位了不起的人這樣看著她是出於愛慕之意,她可不大敢存這種奢望,不過,要是說達西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望著她,那就更說不通了。最後,她只得這樣想;她所以引起了達西的注意,大概是因為達西認為她比起在座的任何人來,都叫人看不順眼。她作出了這個假想之後,並沒有感到痛苦,因為她根本不喜歡他,因此不稀罕他的垂青。
彬格萊小姐彈了幾支義大利歌曲以後,便改彈了一些活潑的蘇格蘭曲子來變換變換情調。不大一會兒工夫,達西先生走到伊麗莎白跟前來,跟她說:
“班納特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趁這個機會來跳一次蘇格蘭舞?”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他見她悶聲不響,覺得有點兒奇怪,便又問了她一次。
“噢,”她說,“我早就聽見了;可是我一下子拿不準應該怎樣回答你。當然,我知道你希望我回答一聲‘是的’那你就會蔑視我的低階趣味,好讓你自己得意一番,只可惜我一向喜歡戳穿人家的詭計,作弄一下那些存心想要蔑視人的人。因此,我決定跟你說,我根本不愛跳蘇格蘭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