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西氏,蕙心蘭質,體聖皇心……故連封,賜正四品嬪,賜字‘西’……”
明暗洶湧,蒹葭悽悽。妾難回首,君卻百年!望著那滿院內侍,望著那滿堆封賞,望著頭頂那明黃絲絹,西溟雪渾身止不住虛軟,心思也飄進了一個走不出的死衚衕。最初為冷宮皇后,此間風華,從未體驗,卻從未後悔,至少不為遷名累。如今跳級而嘗,良娣之勢卻升嬪位,誰道當真不是場後宮傳奇?可!無憑怎依?宋逸嗎?答案無論是在當年禁宮、今天夏宮,其實都是一樣——再光華豔麗,究極不過一紙虛空。良人不在,身卻天涯……
“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毫無起伏的聲調,就像背死書般嘎啞響起。西溟雪木然受著近旁的內侍攙扶,緩緩而起。然而,頭腦裡卻還閃現著自己的疑慮。真的有人可以萬歲嗎?最初光鮮豔麗的鮮紅——語妃,最終不也橫死天牢。與她最親近的紫蘇,那個她心疼萬分的孩子,野心一場最終又是死在哪裡?苦難相伴,最終還是棄她而去的碧水,落水了,再也回不來了!昨天,死宮裡,她親眼看著紀凌萱死在面前,手就那麼上下上下,一紮又一紮,直到心口模糊,目血成烙……
“娘娘!”清麗的一喚!“小心!”
“喝!”思緒稍微逆轉,就難以回覆,恍若陷進巨大的漩渦,逃不開。只任人跟著迴旋迴旋,而後淹沒在無限的漩渦眼中,永遠沉寂。直到渾身泡得白灰潰爛,萬分臃腫噁心才被浮起。而最悲慘的是那時候她成了那臃腫的“屍體”,但她的思緒卻不滅,成為洞穿獵物的蛆蟲……霎時!心緒一亂,西溟雪所有神全閃,竟連起身也不穩,往那名內侍身上撲去!直至那名內侍出聲,西溟雪渾身一惕,如受驚之獸物觳然而望,面前那張熟悉的臉霎時放大!“啊……你!”
“恭喜西嬪……奴婢前來賀喜。”拂塵一抖,示意其他內侍扶好西溟雪,嚴復才眉目往上一揚,笑顏乍現而行禮:“嚴復見過西嬪娘娘,恭喜娘娘得升高位。”
“是你……是你!”所有刻意隱藏的記憶一瞬全部傾覆!西溟雪驀地回了氣力,全身血液倒流,驚慌恍若再度陷入黑夜,目前黑幕全為昨天慘景——“啊……血哈!血哈!血……哇哈哈……”一紮一紮,一紮一紮……
“啊!快扶住娘娘!小心……”
沒有再聽到嚴復的話語,西溟雪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旋即倒地。耳畔如灌風,再難擠入任何嚴復任何的話,最後雙目視線定格的人——卻是嚴秦!那個受了重傷,根本難以下床的人……
——“哈哈哈哈……我看你怎麼瞪……哈哈……死啦……哈哈……血啊……”
若說這世界上有永恆,怕是隻有這夢魘了!那聲音,那手勢,那紀凌萱被壓在身下不甘憤恨的眼神,每每當燭火一滅,眼前無盡的黑暗便為幕,迴圈不斷地播放著紀凌萱死前的情景。她怎麼制止都不住。昨晚,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入睡的,只知道每當燭火一滅,她便驚恐著醒來;只知道就算燭火搖曳,一聽到風聲,她也會以為是紀凌萱來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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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悔。可是逼不得已。當時那種情勢下,紀凌萱已近瘋癲。若不是紀凌萱死,那麼就是她和嚴秦死。說不清為何當嚴秦奮不顧身撲在她身上,死命護著她時,她內心底裡湧動的那股溫熱,甚至那最後執起簪子的勇氣。畢竟,終歸是她執起那簪子!那最後她心的一橫,才將她自己一雙纖手徹底染紅,那距離生命最近的地方遍佈她的扎痕。她顫抖,她害怕,可是誰可以幫助她?那是近於生存的本能啊!身不由己卻不得不自私自利!
就像回到古代一般,半點也由不得自己。誰也不曾想到千年前處心積慮的陰謀、千年後自己爺爺所隱瞞的,皆字字成箴,束縛住她,也束縛住這個王國的更衰。經年多劫,身不由己地擠進這宮中幻變,宋括、宋逸對她的情,統統成為領她進墳冢的“因緣”,所有一切就好像都那麼恰到好處又那麼捉弄人意,讓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慢慢由正常接近崩潰,踏碎這場盛世,徹底成為煙花,血海染就桃花,最後這一切真的會全都滅亡嗎?為什麼,她的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嘶吼“毀了一切!毀了一切!”那飽含仇恨的強烈情感,連帶感染著她,當她無力面對夢魘時她便累得也希望這個世界全部毀滅……毀了吧!毀了吧!
“西嬪醒啦!西嬪醒啦!”
小宮女見風便雨的性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