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小說:想把我唱給你聽 作者:套牢

打電話問流蘇是否愛她,然而他在得到流蘇的肯定回答時依然不信。那時他的心是如此的矛盾,渴望愛情卻又害怕,於是他用詩經上最經典的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來調侃愛情。的確,他說的在理,“生與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麼小,多麼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我想,柳原其實並不是像流蘇說想的那樣完全是推卸責任的,害怕是因為真的愛上了,害怕這場愛是別人的陰謀、自己的自亂陣腳,害怕到頭來“太不公平了”,害怕他苦苦尋覓的孤獨的另一半不過是場自作自受的幻影,害怕失敗。

人啊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一方面希望他愛的人能夠了解他,一方面又不停地反問:“你真的瞭解我嗎?你愛嗎?你敢肯定我不是別人的替身?”是誰,能回答這個永遠悖論的問題呢,如果你不願開啟你自己,你怎麼知道站在你對面的人不瞭解你,不愛你,不把你當成任何人的替代品。

歸根結底,人還是孤獨的,小心翼翼地開啟自己,又本能得遮遮掩掩,害怕別人看得太清楚,所以永遠孤獨,固執的孤獨,無藥可救的孤獨。

然而總有那麼一個剎那,柳原突然緩緩地道出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從淺水灣飯店過去一截子路,空中飛跨著一座橋樑,橋那邊是山,橋這邊是一堵灰磚砌成的牆壁,攔住了這邊的山。柳原靠在牆上,流蘇也就靠在牆上,一眼看上去,那堵牆極高極高,望不見邊。牆是冷而粗糙的,死的顏色,她的臉,託在牆上,反襯著,也變了樣——紅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張臉。柳原看著她道:“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這一段是我看整個小說最動心之處,看了久久不能平靜。他愛她,他也瞭解她,他知道他們彼此的伎倆和不單純的愛,他們太懂得對方了。可是那一刻,或許總有一刻,柳原是想完全掏出自己真真正正地像個初戀的情人那樣好好地愛一場,沒有世俗的骯髒攪拌其中。“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一點,真心,當這兩個詞合在一起,我看到柳原那雙真誠的眼睛噙著清澈的淚,他想倒在流蘇的懷裡像個孩子一樣無遮無掩地哭掉所有的面具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委屈,然而他是不敢奢求的,“一點真心”,他的要求是那麼地低,於是他把所有的眼淚和對愛的信仰任其在眼裡打轉。因為他倆的戰爭畢竟還沒結束,他要時刻警惕著。可是,在警醒的人也有打盹的時候——

柳原道:“我知道你是不快樂的。我們四周的那些壞事,壞人,你一定是看夠了。可是,如果你這是第一次看見他們,你一定更看不慣,更難受。我就是這樣。我回中國來的時候,已經二十四了。關於我的家鄉,我做了好些夢。你可以想象我是多麼的失望。我受不了這個打擊,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溜。你……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流蘇試著想象她是第一次看見她四嫂。她猛然叫道:“還是那樣的好,初次瞧見,再壞些,再髒些,是你外面的人,你外面的東西。你若是混在那裡頭長大了,你怎麼分得清,哪一部分是他們,哪一部分是你自己?”柳原默然,隔了一會方道:“也許你是對的。也許我這些話無非是藉口,自己糊弄自己。”他突然笑了起來道:“其實我用不著什麼藉口呀!我愛玩——我有這個錢,有這個時間,還得去找別的理由?”他思索了一會,又煩躁起來,向她說道:“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他嘴裡這麼說著,心裡早已絕望了,然而他還是固執地,哀懇似的說道:“我要你懂得我!”

柳原的反應讓人厭惡而心疼,那一刻我似乎讀懂了他的內心。“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他是那麼渴望被理解,可是他突然覺得自己不過在找個藉口,然而思索後煩躁的他失態地固執地哀懇地說道:“我要你懂得我!”

那麼淒涼的一句吶喊,不是手段不是曖昧不是調侃更非命令,而是哀懇,可見他的心靈深處是多麼得孤寂,他希望她能夠理解他原諒他,兩個生命從靈魂的起點匯流,安慰流向彼此孤單而偽裝堅強的心底,瓦解他們歇斯底里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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