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比誰都精明,誰也拐不走她,肯定是出事了,肯定是讓誰滅掉了吧?”王剛最後那句話使警察們的表情凝重起來,他們其實是贊同王剛對事件的推測的,問題是失蹤者身上所牽拉的頭緒紊亂無序,警察們的想像中已經有一個兇手的影子在飄動,但它是模糊變幻的,現在警察們仍然無從下手。渾濁的護城河就在香椿樹街的南端散發著微微發臭的氣息,平均每隔一個月,護城河裡會出現一具浮屍,站在酒廠的小碼頭上,或者乾脆跳到長年閒置的河邊的木排上,你可以清晰地看清溺死者的性別、頭髮、衣飾和別的什麼,一般說來男的俯臥,女的則仰面漂浮,這是香椿樹街居民經過多次觀察得出的經驗。九月出現在河上的是一具女屍,人們看見了她水草般隨波遊動的頭髮,看見她的內衣變成絲絲縷縷的布條,露出青紫色的異常飽滿的雙|乳,人們覺得自己應該背過臉去,但誰也沒有背過臉,那些人出於習慣一直目送浮屍穿過水泥大橋的橋洞,朝護城河的下游漂走。
珠兒的母親也站在木排上,目光呆滯神氣淒涼,旁邊有好心的婦女挽住她胳膊說,“別胡思亂想,那女的起碼有四十歲了,大概是西大門自尋短見的那個女教師。”珠兒的母親喃喃地說,“不是珠兒,珠兒會游水。”但是說著說著她又嚎啕大哭起來。木排上的人們都體諒她此時此地的心情,假如河裡的浮屍是珠兒,她會哭暈在木排上,不是珠兒並非證明珠兒就活著,所以,珠兒的母親的哭號也是天經地義的。不管怎麼說,那是護城河上出現的令人傷心的風景。秋天的那些日子,珠兒的母親站在幹休所高高的圍牆外,透過一個洞孔朝裡張望,她在窺視王剛家的小樓和花園,看王剛在家幹些什麼,看王剛會不會在花園裡埋些什麼東西。珠兒的母親認為王剛倚仗父親的權勢無惡不作,當她聽說珠兒曾經與王剛有過多次幽會後,腦子裡立刻浮出一個可怕的畫面:挖地埋屍。不知為什麼她害怕珠兒死於王剛之手,而挖地埋屍的推想無疑是受到了一年前城東一起兇殺案的影響。珠兒的母親守在那個洞孔窺視了三天,終於一無所獲,到了第四天,這個憂鬱過度的女人突然剋制不住歇斯底里的情緒,珠兒,珠兒,你在哪裡?她對著那堵高牆一遍遍地呼喊起來。有幾個穿軍裝的人從幹休所裡跑出來,他們把珠兒的母親從牆洞邊趕走了。根據女人當時的眼神和表情判斷,她好像是個瘋子。穿軍裝的人互相交換著眼神,他們斷定那個女人是瘋子。國慶節前夕香椿樹街已經飄滿了五顏六色的氣球,化工廠大門口掛出了巨大的歡慶標語,而糖果店門口煎烤鮮肉月餅的香氣積漫了整個街區。香椿樹街的人們記得珠兒就是在這麼個明朗熱鬧的天氣回家的,失蹤了許多天的美人珠兒突然出現在香椿樹街上,珠兒穿著一套式樣新穎裹緊胸部的衣裙,穿著一雙上了塔釘的白皮鞋,人們看見她拎著一隻旅行包咯噔咯噔地走上石橋,美麗的瓜籽臉上洋溢著某種驕矜的微笑,她幾乎是昂著頭穿過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們的視線圈,步態仍然那麼優美和獨特。
在橋頭上珠兒巧遇她的兩位女友蓓蕾和貞貞,蓓蕾和貞貞手挽著手往橋下走,她們聽見一個熟悉的甜甜的聲音在喊她們的名字,回頭一瞥之間兩個人竟然嚇得失聲尖叫起來。“珠兒,怎麼是你?”蓓蕾捂住胸口說。
“你怎麼啦?”珠兒微笑著說,“看見我怎麼像看見鬼一樣?”“真以為是見了鬼,都以為你——”貞貞欲言又止,她伸手摸了摸珠兒的新裙子,“都以為你回不來了,這些天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去了上海,杭州,還有安徽黃山。”
“你一個人去的?”“一個人,兩個人。”珠兒有點忸怩地朝橋下瞟了一眼,“玩嘛,一個人兩個人不都一樣?”
“你把你母親急瘋了還害了我們,她天天到門上來找我們要人。”蓓蕾說,“你怎麼不跟家裡說一聲就出門了?”“這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珠兒說到這裡似有難言之隱,她朝自己家的屋頂方向眺望著,突然文不對題地埋怨起來,“這條街沒勁透了,悶死了,呆在這裡真把人悶死了。這裡的人也沒勁透了,女的庸俗,男的下流,”珠兒低頭悽楚地一笑說,“不過走到哪裡都一樣,尤其是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珠兒這番話讓兩個女友覺得莫名其妙,貞貞的注意力完全被珠兒的新衣裙和白皮鞋吸引了,貞貞又蹲下來摸摸珠兒的白皮鞋,她說,“是牛皮的,是上海貨?誰給你買的?”貞貞抬起頭來觀察著珠兒的表情,突然乾澀地笑著詰問,“是肉聯廠小胖給你買的吧?我猜到了,你肯定是跟小胖一起出去了。”“小胖?小胖是你的戶頭,我不認識他。”珠兒臉上明顯流露出不悅之色,她鄙夷地掃了貞貞一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