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把地契找出來,送給顧家大表兄。”
張越見顧林喜形於色,便露了露手中那個錦囊,“只是還有一件事我要求表哥幫忙,如今祖母故去,你這個錦囊可能留下給我?”
六百畝地換一個不值錢的錦囊,顧林哪有不願意的,忙站起身長揖到地:“既然是老姑奶奶的東西,表弟就收著好了。我代家裡上下多謝表弟援手了!”
直到高泉把人送出去,張越方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錦囊。顧家既然把幾十年前的老物件都翻出來,足可見手中並沒什麼祖母當年的遺物——睹物思人,這東西留在那些敗家子手中,還不如自己珍而重之地藏好。至少,那些勸善勸儉勸家和的字句,是可以留給子孫後人的。
六百畝地換這個家訓,自是值得。而且,顧林的那些訊息,好歹還有些用處。當然,他會讓人知道,秋風不是那麼好打的,他張越的田地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第十七卷 兒孫福 第033章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通州張家灣碼頭乃是河漕水路的終點。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運河封凍的那段時日,其餘時間這裡都是車水馬龍人流不絕。碼頭上扛糧袋的苦力,運河上拉縴的船伕,張家灣碼頭附近開車馬店的掌櫃,賣粗細饅頭點心吃食的小鋪……雖比不上通州城內商旅雲集的場面,卻也是附近有名的繁華地。只不過,如今運河凍得結結實實,這裡也就顯得冷清蕭條。
但昨天,那些靠出賣力氣過活的苦力們卻得到了一個好訊息,張家灣通濟倉要運糧去京城,要僱人裝車。儘管官府出的錢比不上平日那些往京城做買賣的商人,可在這寒冬臘月坐吃山空的時候,有錢總比沒錢的好,於是,幾十個人一大早就守在了通濟倉,這一等就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直到糧倉大使副大使出來,一群苦力方才一擁而上,場面一下子有些混亂。兩個肥頭大耳的大使副大使本能地往後頭退了一步,讓屬下的雜役大聲呵斥了幾句,隨即說好一日工錢十五文。便分派起了活計。
十五文的工錢自然是極其微薄,但在冬天沒多少活計的情況下,哪怕人人都知道大頭必定是被這些蠹蟲剋扣了去,也不敢有什麼異議,亂哄哄答應之後便開始忙著幹活。
此次的運糧是年前的最後一回,和衛倉不同,這是從南京各倉轉運而來存放在此的糧食,此次運到京城是為了發放朝廷大多數官員的祿米——畢竟,能和英國公張輔這樣從北京倉直接支米的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人都是從南京倉支米,若要運到北京使用,還得支付每石米的車馬錢——當然,按例這一路全都是免檢的。此時此刻,一個個苦力扛著那重重的一個個袋子往大車上放,又有人去打探趕車往京師的活計,待得知人早就夠了,他們方才怏怏嘆了一口氣。畢竟,這一趟活少說也得幹三天,四十五文錢也夠過年多買幾斤白麵了。
只是,都是做老了這營生的苦力,扛著那一個個大麻袋的時候,就有人覺察出了幾分不對來。這些裝著糧食的口袋,平日就是死沉死沉,但今天在那沉甸甸之外更加了幾分分量,若是那力氣小的,走在地上竟禁不住腳下直打顫。只扛了幾包糧,就有人受不住了。當即找到管事理論,卻被對方輕蔑地打量了一眼,一句輕飄飄的話打發了回來。
“這可是包日的工錢,既然是賣力氣的,還計較多分量?”
吃這話一排揎,誰也不敢言聲,只是一個個默不作聲地繼續做事,須臾便裝了一百輛大車。這邊的人忙著套騾子,幾個相熟的苦力在幹活之餘少不得竊竊私語。這漕船可以夾帶,海船也可以夾帶,這陸路運糧到京師又哪裡不是如此?這不少糧袋裡頭鼓鼓囊囊,準是來自南邊的各色物件,平日裡囤積著,趕在大過年前送到京城,正好賣個好價錢。
“這些天殺的,剋扣咱們的錢卻知道賺別人的,小心遭天火!”
糧倉最怕的就是火,因此這話他們也只敢小聲嘀咕,絕不敢在那些管事雜役面前露出一星半點來。好容易幹完了上午的夥計,一群人雖飢腸轆轆,要領工錢卻得等到黃昏。於是只能拖著沉重的步子離去,打算去光顧西邊一家饅頭鋪的生意。
饅頭鋪前,三個剛剛才竊竊私語過的難兄難弟每人要了三個饅頭,隨即便找了個避風的地,蹲在那裡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果然,和從前一樣,只咬了一口,那薄薄的白麵皮底下就露出了青色和白色,在冬天沒多少暖氣的日頭底下顯得格外寒磣。
雖說誰都知道那邊的白麵饅頭只是賣相好看,一層薄薄的白麵皮裡頭全都是填的白菜幫子,可誰讓它便宜?這要是實心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