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之前朱元璋打天下時的那種兵種配備已經不再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否則皇帝也不用專門設立三大營。因此,他呈上那捲札之後,就說起了兵仗局的最新兵器配備問題。
上首的朱棣聽著聽著,便忍不住展開了手中的卷札細細看了起來,最後若有所思地看了張越一眼。比起從前的潤物細無聲,張越這一次犀利尖銳了很多,不少言語都是一針見血,而且提到的情形都是他此次親征能夠看到感覺到的。他這麼重武備,這麼費勁苦心造出了京師三大營,但各都司的將兵比從前已經疲軟了許多。他雖然重視勳貴,卻也不想武將獨大,可如今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勳貴,已經是遠遠不如從前跟著他南征北戰的那些人了。
軍職承襲應該寧缺勿濫,兵種配備應該合理專一,邊境屯田應該長效管理……林林總總數千言看下來,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索性便低頭很是端詳了一番底下的張越。
步入仕途四年,這個年紀輕輕的張家子弟屢立功勳,在兵部鍛鍊了這麼兩年之後,此次一派出去,守禦興和、主持開中、清查諜探,林林總總都做得很不錯。可惜,這巡撫宣府之職,接下來卻不能再給他。而當初曾經動心想賜出去的爵位,也還不能給他。
“此奏朕會下廷議,你先退下吧。”
等到下了車,重新上了馬背,張越方才抬手擦了一把汗,心想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隨著大軍緩緩前進,他忍不住琢磨起了回京之後會被派到什麼艱苦地方頂缸——要知道,皇帝一向就是這麼幹的,幾乎沒讓他有過什麼安生日子——當然,再想巡撫一方恐怕是不可能了,至於在兵部再想往上升也沒了位子,須知再上頭就是侍郎尚書之類的堂官。最好的結果就是繼續留在武庫司,橫豎一切事務他都已經熟了。
坐在馬上,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昔日讀過的徐達《平胡表》,忍不住眉頭一揚。
“惟彼元氏,起自窮荒,乘宋祚之告終,率群胡而崛起。以犬羊以幹天紀,以夷狄以亂華風,崇編髮而章服是遺,紊族姓而彝倫攸理。”
“顧惟一介之菲材,忝授總戎之重任,臨軒授鉞,俾救民於水火之中,分閫握機,幸折衝於樽俎之外。旌旗麾而淮沂下,金鼓震而青兗平。濟水盡曳其兵,萊陽競崩厥角。”
“風驅雷厲,直搗大梁。電掣星馳,旋收西洛。濟師以略衛相,卷甲而趨邯鄲。率樓櫓發臨清,先聲動如破竹。策貔貅克通路,勇勢疾若燎毛。鎮戌潰而土崩,禁旅頹而瓦解,君臣相顧而窮迫,父子乃謀乎遁逃。朝集內殿之嬪妃,夜走北門之車馬。”
儘管如今的蒙古比那時更為不堪,但草原上風雲忽變,還不能掉以輕心。終明一世,這草原上的大敵就不曾消停過,若是一個不好,二十年後土木堡事變更是丟足了朝廷臉面,再加上緊跟著的衛所頹敗,明軍無力的情形之後自中明至晚明幾乎沒怎麼改觀過。就拿眼下來說,那些文官之中名人無數,而武將中除了張輔,還有誰能稱得上名將?
第十二卷 陰陽河 第039章 一言決榮辱,一笑隔陰陽
九月初八乃是天子法駕鹵簿入京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大街小巷上就擠滿了人。即便這一天恰好颳大風,但家家戶戶的人都早早得到了官府的命令,這時候少不得朝城門的方向翹首盼望。無數官兵全力彈壓主持秩序,人群中仍然有嗡嗡嗡的議論聲。
儘管就生活在天子腳下,但大多數人距離重重禁宮之內的天子卻有十萬八千里,就是踮起腳使勁往裡頭瞧也瞧不出宮門裡頭的動靜,更何況還有禁止窺視宮闈的律條在前頭擋著。那些永樂十五年瞧過皇帝法駕入京師的人們更是竊竊私語,談起當初那浩浩蕩蕩的鹵簿,不少人的臉上都是泛著一陣陣興奮的潮紅。
“法駕進城了!”
一騎人從道路盡頭飛奔而來,口中高喝著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一時間,剛剛還有些喧譁的街道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在負責淨街的禁軍指揮下,一撥又一撥的人跪倒在了地上,從高處看去,就彷彿一道無形的刀子削平了無數迎風搖曳的稻草一般,黑壓壓的人群一下子矮了大半截。只是,雖說是俯伏跪迎,卻有幾個膽大的人悄悄把頭抬起那麼一絲來。
白澤旗一對、門旗四對、黃旗四十面、金龍旗十二面、日月旗二面,除此之外還有風雲雷雨旗、木火金水土星旗、列宿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紅纛皂纛……數百面林林總總各式各樣的旗幟迎風招展,所有舉旗之人皆是遴選的一等一壯漢,個個都是一般高低,看上去聲勢異常雄偉。旗幟過後是銅號角琵琶箜篌大鼓之類的樂器,再接著則是各色幡憧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