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外頭,眼看一群人簇擁著張越出了門,她忍不住雙手合十喃喃自語了兩句,心裡不知為何竟是很有些不安。而被撂在這裡看家的連生連虎也在那兒探頭探腦,等到人走了,兄弟倆對視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臉上都有那麼一絲不得勁。
儘管小年那天飄了些雪花,這幾日的天色也頗有些陰沉,但一直都沒有再下雪,因此除了有些地方凍得結冰,路上倒還算好走。宣府城北門口早就等著百多名軍士,全都是一色騎著馬,腰上一邊挎著馬刀,另一邊則是佩著手銃,整整齊齊的藍袢襖,瞧著異常精神抖擻。然而,當張越帶著人上前和他們會合的時候,這才認出了那個身穿盔甲的領頭人。
“大……怎麼是你?”
好容易吞下姐夫三個字的張越只覺得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他以身犯險是為了避人耳目,畢竟他這個巡撫有權力到宣府鎮的任何一個地方巡視,再加上訊息早就放出去了,更不容他有任何退縮。但孟俊在宣府不過是歷練而已,怎麼偏生在這時候插上一腳?
如今乃是公務,那些私底下的稱呼自然要全部收起,因此孟俊在馬背上拱了拱手,隨即笑吟吟地說:“奉武安侯將令,扈從小張大人至張家口堡!”
孟俊一面說一面看了一眼張越後頭那輛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在這一隊騎馬人中卻尤其扎眼的黑漆馬車,心裡想起了臨行前鄭亨的交待。他來宣府已經快一年了,雖說也有參加校閱,也有帶兵出行,但因為如今尚未有大戰事影響到宣府城,所以要說功勞,勉強也就是先前馳援興和那一遭,鄭亨的言下之意竟是說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讓他這一次再歷練歷練。只是,發現張越那副又意外又無奈的面孔,他忍不住沒好氣地摸了摸右腰的馬刀。
就算他沒心思爭那些有的沒的,但好歹也是將門虎子,武藝上頭從來沒有放鬆馬虎過,這小舅子用得著一看見他就那麼不放心?不過話說回來,張越這一丁點年紀從北到南經歷了好些事情,他只不過年長几歲,比起這位來,歷練還真是差遠了……
即便本來不願意讓孟俊攪和進來,但既然是武安侯鄭亨的吩咐,張越也沒什麼話好說,百多人會合之後徑直出城上了官道。由於宣府一帶多軍戶少民戶,如今又是寒冬臘月,這一大清早除了進城採買年貨的人以及樵夫菜販等等,少有行人經過,,一行人自然是走得飛快,風馳電掣地走了大半個時辰,遠遠便望見了前頭的三岔路口。
前頭的兩條岔路中,向北的那條通向張家口堡,再往前就是外長城蒙古;而向西的那條通向柴溝堡,再往西就是高山衛、陽和衛以及大同,最是通衢大道。一條是多半時候只有信使和軍隊透過的道路,一條是商旅和行人往來大同到京師的必經之路,因此一眼看去便是大不相同。往張家口堡的那條路不但比往大同的那條路狹窄,而且遠遠談不上什麼平坦。
而此時此刻,由西往東的正有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行來,幾百輛滿載著糧食的大車綿延老遠,看上去頗為壯觀。看到迎面而來的軍隊,那邊的隊伍頭裡頗有些騷亂,不多時,見到這一幕,那車隊中就有幾騎人拍馬奔上前來。待到近前,為首的一個身穿皮襖的雄武漢子便滾鞍下馬,畢恭畢敬地行禮拜見。
“小民拜見大人。”
張越端詳了一眼,對此人卻沒有任何印象,當下就笑問道:“這是往宣府送軍糧的?”
雖是寒冬臘月,但那漢子的腦門上卻油光光的直冒汗,此時忙應聲答道:“回稟大人,小民確實是往宣府送軍糧的。因之前的存糧不夠,家兄特意打發小民去大同那邊的田莊上又蒐羅了一批。這裡是一千石糧,解送入庫之後,數目就差不多了。”
他一面說一面悄悄打量了一下張越身後的馬車,隨即賠笑問道,“大人又要往北邊去巡視?小民聽說今年冬天北邊冷得很,大雪凍死了無數牛羊,這韃子的日子極其不好過,所以這些天外長城邊上都防備得極其嚴密,就怕韃子忽然進犯搶糧食。小民之前打高山衛經過的時候,還聽說最近韃子諜探極多,殺了一撥又是一撥,彷彿是瘋了!所以小民路上正好遇著其他幾家運糧的,索性便湊到了一塊上路,就算真遇上流竄進犯的韃子,也能有個照應。”
“你是哪家的人?”
張越這一問,那漢子不由得微微一愣,忙躬身道:“小民汾州吳焰,這幾位是平遙縣馬家、潞安府方家還有其他幾家的管事,咱們加在一塊,運送的足有三千多石糧。”
輕輕點了點頭,張越就沒有再問什麼,而是輕輕挽起了馬鞭。這時候,其他各家的管事也連忙圍上來請安問好,孟俊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