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等他離去之後,他才召了書吏進來,見了幾個今日來京述職調缺的外地武官。眼看快到中午時分,他正預備讓人去瞧瞧外頭是否有家裡送飯的,那個在他房中伺候的皂隸卻急匆匆進來。
“大人,不好了!剛剛小的正巧去外頭吃飯,聽戶部衙門和吏部衙門的幾個皂隸說,北鎮撫司那兒出了大事!皇上……皇上早朝之後就親自到北鎮撫司審訊,因戴綸抗辯,皇上一怒之下棰殺了戴綸,又要下旨拿戴綸的叔父太僕寺卿戴希文和河南知府戴賢!這會兒蹇尚書和夏尚書都已經趕過去了。還有內閣杜大學士,不知道情形怎樣。”
朱瞻基竟然親自去了北鎮撫司,還殺了戴綸!
儘管知道朱瞻基這些天心裡憋著火,但張越完全沒料到這位號稱仁厚的天子竟然會一怒之下悍然殺人。從永樂年間開始,大理寺就只能處理尋常囚徒,但凡高官全是下錦衣衛獄,朱棣那時候時有不經刑部大理寺而暴怒殺人的,可朱瞻基甚為愛惜名聲羽毛,怎麼會這麼做?還有,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他一點風聲都沒得到?
張越深深吸了幾大口氣,這才勉強平復下了至為震驚的心情。見那皂隸仍是站在這裡,他就沉聲問道:“內閣只有一人前去?”
“似乎是隻有杜大學士……”
聽到這幾個字,張越沉吟片刻,立刻一個箭步出了屋子。站在太陽底下,他招手叫了一個書吏過來,囑咐去對張本和馮侍郎知會一聲,他出去有要事,隨即快步往外走去。一路時有兵部的司官問好行禮,他卻誰也來不及理會,到了外邊,他便厲聲吩咐備馬。
那匹黃驃馬一牽出來,張越就抓起韁繩一躍跳了上去,隨即馬鞭一揚就一陣風似的馳了出去。等到從兵部衙門前頭的小巷出了牌坊上了大街,他更是提高了馬速,就在拐過一條巷子時,旁邊卻有一人一馬竄了出來。
“張大人!”
因此時並非散衙時分,家裡的隨從還未到兵部衙門來接,因此,張越一個人縱馬疾馳,並沒留心四周情形。這會兒乍一聽聲音,他心裡一驚,趕忙勒馬,但這一停下也已經是在幾步開外了,回頭一瞧,他才看清是從那邊巷子中騎馬出來的人。
“王兄?”
短短七年間,從不入流的總旗一下子躍升至四品指揮同知。王瑜可謂是得天獨厚。因為生活逐漸優渥的緣故,他原本尖尖的下巴顯得有幾分圓潤,人也比從前胖了,一身大紅色的盤領右衽斜襟官服看著竟是有些小。急急忙忙上來攔住了張越,他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可是要去錦衣衛衙門?我剛剛打那兒出來,皇上怒斥了蹇尚書和夏尚書,對杜大學士大發雷霆,你這會兒去了也沒用!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可否借一步?”
心中焦躁的張越吃這當頭一喝,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瞧見這邊大街上沒幾個人,王瑜又是滿臉懇切,他便跟著王瑜往一旁無人的小巷退去。藉著這寥寥幾步路,他心裡朦朦朧朧有了些想法,待到了地頭就問道:“你今日伴駕?”
“我是新任的錦衣衛指揮同知,因對皇上坦言不懂偵緝和衛獄等事,所以皇上便吩咐我管帶大漢將軍和隨行扈從,剛剛就隨王指揮使一同跟了出來。我知道張大人必定是聽說了那邊發生的事,但還請不要這會兒貿貿然過去。雖說我不能說那位戴大人的不是,可他說話……他說話實在是過頭了,莫說皇上受不了,就是我聽了也是心中不忿!”
王瑜也不管張越是否耐煩聽這些,原原本本將戴綸那時候說的話一一道來。原來,在被幾個錦衣衛帶上公堂之後,朱瞻基便問戴綸是否知罪,戴綸不但梗著脖子說不知,而且還歷數了朱瞻基即位以來的多番不是,其中便有一條是當初的寵嬪妾而遠中宮,喜遊獵而廢學問,連皇帝當初練兵府軍前衛的種種舉動全都說成了玩樂。果然,一聽此言,朱瞻基便立刻暴跳如雷,立時命左右將人拖下去棰殺,又要罪及家眷。
“張大人,蹇尚書和夏尚書以及杜大學士到了之後,我和幾個錦衣衛官就退了出來。王指揮使藉故避走,我和房大人便交談了兩句。因他問我和你的關係,我知道他管北鎮撫司,也就沒有隱瞞,結果他立時對我提到,兩位尚書和杜大學士都是得了他的信。錦衣衛這邊,大佬們其實都有內線,他有意把訊息漏了出去。所以,內閣諸位大學士應該都知道。”
看來,房陵是有意不告訴他張越——確實,他張越不是為了大義奮不顧身的人,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但是,內閣所有人都知道了,為什麼只有杜楨一個人來?
這一刻,張越只覺得心裡一下子翻騰了起來。